上到第二层时,风突然停了。
不是慢慢停的,是瞬间,像有人捂住了这片天地的耳朵。我僵在台阶上,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朵里咚咚地撞。祭坛顶层的景象这时候才完全展露——平台中央有个凹坑,形状不规则,边缘泛着暗红色的、铁锈一样的痕迹。坑边散落着几块碎骨,很小,像是手指骨。
我摸出血晶石。油布揭开的那一刻,红光漫了出来,不是温柔的光,是那种粘稠的、仿佛有实体的光雾。晶石自己在震动,嗡嗡的,频率和我心跳渐渐重合。
然后我看见了祂。
不是用眼睛,是在脑子里——一个影子,巨大得遮天蔽日,又渺小得蜷缩在晶石深处。无数双眼睛同时睁开,无数张嘴同时呢喃,声音叠在一起,像潮水,像风声,像一千个人在耳边说悄悄话。我听不清内容,只感觉到一种古老的、冰冷的饥饿。
“放我出来。”那些声音忽然清晰了,用的是我的声音,我小时候的声音。
我手一抖,晶石差点脱手。
“你是什么?”我咬牙问,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是你。”声音变了,变成我爹临终前沙哑的嗓音,“我是所有。”
祭坛开始发光。不是晶石的红光,是那些刻痕在发光,青白色的、冰冷的光。脚下的石头震动起来,越来越剧烈,碎石从边缘簌簌往下掉。凹坑里的暗红色痕迹像活过来一样开始蠕动,延伸,朝着我脚边爬来。
我该把晶石放进去。李司监这么说的,地图背面那行小字也这么写的——“置晶于皿,启门迎神”。可现在我看着那些爬过来的红痕,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但腿像钉住了。
晶石的红光和祭坛的青光在半空绞在一起,拧成一股螺旋状的光柱,直直冲上天。天空没云,可光柱顶端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黑漆漆的,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翻涌。
“快了。”我爹的声音在笑,“就快了。”
我拼尽全身力气,往后挪了半步。就这半步,像捅了马蜂窝——祭坛猛地一沉,第三层平台边缘裂开一道缝,黑水咕嘟咕嘟往外冒,带着刺鼻的腥味。光柱更粗了,那道口子越撕越大,能看见里面有东西在往外挤,先是细长的、节肢一样的东西,然后是……
我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候,林子深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
不是鸟叫,是人吹的哨子,三短一长,听着耳熟。我猛地睁眼,光柱还在,裂缝还在,但祭坛的震动停了一瞬。就这一瞬,我连滚带爬往下冲,石阶湿滑,我摔了一跤,手肘磕在石头上,钻心的疼。
回头一看,祭坛顶上的景象让我血液都冻住了——那裂缝里,一只巨大的、纯黑色的眼睛,正缓缓睁开。
而林子里,哨声又响了,这次更近,还夹杂着脚步声。
很多人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