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色微变。“啧,追过来了。”她从布包里掏出个小瓷瓶扔给我,“抹在脚踝和手腕上,能遮掉你身上那股味儿。往北走,看见一片乱石滩就右拐,顺着干河道能绕出山。”
“你为什么要帮我?”
“不是帮你。”她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一句,“是帮那个托我的人。他说你还有点用,死了可惜。”
“谁托的你?”
她已经走进林子了,声音飘过来:“一个姓陈的老先生。他说你爹欠他一样东西,该你还了。”
姓陈?我脑子里一片空白。爹从来没提过姓陈的人。
哨声越来越近。我咬开瓷瓶塞子,里头是种黏糊糊的灰色药膏,闻着像草药混了石灰。我胡乱抹在手腕脚踝上,冰凉冰凉的。
往北。乱石滩。干河道。
我拔腿就跑,脑子里乱成一团——爹欠了什么?公司是什么东西?那女人说的“门”和“古神碎片”又是……
刚跑到土坡背面,我就听见了枪声。
不是箭矢,是枪。很闷的一声“砰”,接着是鸟群惊飞的扑棱声。我躲在石头后面,偷偷往回看。
溪边,矮壮汉子那队人堵住了灰衣女人。她没跑,就站着,布包放在脚边。矮壮汉子手里端着个铁管一样的东西,管口还冒着青烟。
“人呢?”矮壮汉子问。
“走了。”女人说。
“往哪走了?”
女人笑了。“你猜?”
第二声枪响。
女人身子晃了一下,左肩迸出一团血花。但她没倒,反而往前踏了一步,手里多了把短刀——刀身是暗红色的,像浸过血。
“公司办事,闲人退避。”矮壮汉子举起铁管,“最后问一次,人在哪?”
女人抹了把肩上的血,舔了舔嘴唇。
“在我后面。”她说,“你们追不上了。”
然后她扑了上去,刀光快得像闪电。
我没敢再看,扭头就往北冲。身后传来打斗声、惨叫声,还有第三声枪响。
林子在眼前晃,树枝划破了额角,血糊进眼睛。我抹了一把,视线里一片猩红。
乱石滩,乱石滩在哪儿——
脚下一空。
我整个人往下坠,原来是个陡坡,碎石泥土跟着一起滚。我护住头,天旋地转地滚了不知道多少圈,最后狠狠砸在平地上。
眼前发黑,半天才缓过来。我爬起来,发现自己掉进了一条干涸的河床里。两岸是高高的土壁,头顶一线天光。
河道蜿蜒向北。
我踉跄着往前跑,膝盖疼得快要跪下去,但不敢停。背后那些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自己的喘息和心跳。
不知道跑了多久,河道突然变宽,前面出现了岔口。左边继续窄,右边宽敞些,但堆满了白骨——动物的,也许还有人的,白花花的一片。
该往哪边走?
我正犹豫,怀里的血晶石又烫了一下。这次不是警告,更像……指引。它在发热,朝着左边那条窄道。
我咬牙,选了左边。
窄道越走越暗,土壁几乎合拢,得侧着身子才能过。挤了大概十几丈,前面豁然开朗——
是个山洞。天然的,不大,但足够藏身。洞底有滩积水,洞壁长着发光的苔藓,绿莹莹的。
我瘫坐下来,浑身都在抖。从背包里摸出水袋,灌了两口,才发现手肘的伤口已经结了层黑痂,像烧焦的皮肉。
外面彻底没声音了。那些黑衣人,那个灰衣女人,枪声,打斗——都消失了。只有山洞顶滴水的声音,嗒,嗒,嗒。
我掏出晶石。在苔藓的微光下,它红得发黑,核心处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转动,像只沉睡的眼睛。
姓陈的老先生。爹欠的东西。公司。门。
我靠在洞壁上,闭上眼。脑子里闪过那只从裂缝里睁开的黑色巨眼。
它看见我了吗?
还有,那个女人……死了吗?
正想着,山洞深处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像石头被踢动的声音。
我猛地睁开眼,抓紧短刀,盯着那片黑暗。
黑暗中,亮起了两盏小小的、幽绿色的光。
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