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侍卫队长打量了陆九章二人几眼,见他们气度不凡,尤其是陆九章,虽衣着朴素,但眉宇间自有一股凛然正气,不敢怠慢,说了声,便转身进去通报。不多时,侍卫队长回转,脸上却已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漠表情,拱手道:陆宗主,知府大人正在处理紧急公务,无暇见客,二位请回吧。
不见?陆九章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笑意,眼中厉芒一闪,事关数十万百姓生计,关乎赋税根本,知府大人一句就想搪塞过去?既然如此,那就休怪陆某,只好闯衙说理
话音未落,陆九章勐地举起一直随身携带的那本古朴厚重的青铜税典!内力灌注之下,税典骤然爆发出万丈金光,璀璨夺目,将他周身完全笼罩!他一步踏出,无视身前阻拦的枪尖,竟是要硬闯知府衙门!
大胆!
拦住他!
侍卫们见状大惊,纷纷怒喝着挺枪刺来!然而,那凌厉的长枪触及陆九章身周那层凝实如同实质的金色光罩时,竟如同刺中了铜墙铁壁,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的脆响,不仅无法刺入分毫,反而被一股强大的反震之力震得手臂发麻,长枪几乎脱手,踉跄着向后跌退,再也无法形成有效的阻拦。
陆九章与唐不语,便在这夺目的金光护持下,无视两旁惊怒交加却又无可奈何的侍卫,大步流星,径直闯入了苏州府的核心权力所在------知府大堂!
大堂之上,周知府正端坐在巨大的公案之后,手持朱笔,装模作样地批阅着文书。见陆九章二人竟敢强行闯入,他先是一惊,随即脸上涌起被冒犯的震怒,勐地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大胆狂徒!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擅闯知府衙门,视王法如无物!来人!给本府将这二人拿下!
知府大人何必急着拿人?陆九章面对威吓,神色不变,从容不迫地走到公案之前,将手中那本依旧散发着煌煌金光的青铜税典,的一声,轻轻放在了公案之上,还是先请知府大人,亲自看看你这漕运捐背后,隐藏的究竟是加固城防的良苦用心,还是与九重天勾结、意图祸乱江南、侵蚀龙脉的肮脏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青铜税典上的金光骤然收敛,随即浮现出一行行由金光构成的字迹,清晰地映照在公案之上:嘉靖三十年七月初五,送周知府黄金百两,上等苏杭绸缎百匹,要求其在苏州府加征漕运捐,所获钱财,按七三分账,九重天占七成,周知府占三成。九重天所得,部分用于江南行动,部分转运总坛,标注‘蚀脉’专用......另,需配合散布漕帮通倭谣言,伺机而动......
周知府看到这金光闪烁、清晰无比的记录,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变得惨白如纸,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指着陆九章,声音尖利而颤抖:你......你胡说八道!这......这是伪造的!是妖法!是污蔑!
伪造?陆九章指尖轻轻拂过青铜税典冰凉的封面,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知府大人,此乃上古流传之青铜税典,秉承天地正气,能辨世间一切赋税之真伪,明察秋毫,从无错漏!这‘蚀脉’二字,你又作何解释?是否与北漠龙脉异动相关?!你若坚称此乃伪造,可敢将此记录公之于众,让全苏州府的百姓都来评评理?看看你这所谓的漕运捐,究竟是为了加固城防,还是为了中饱私囊,勾结邪党,残害我江南百姓,更欲毁我龙脉根基!
你......你......周知府被问得哑口无言,尤其是“蚀脉”二字被点破,更让他魂飞魄散。冷汗如同小溪般从额头上涔涔而下,瞬间浸湿了官袍的领子。他眼神慌乱,身体筛糠般抖动,几乎要从太师椅上滑落。
就在此时,异变再起!大堂两侧的屏风之后,以及通往内堂的侧门处,勐地冲出数十名同样身着黑衣、面蒙黑布、眼神凶戾的杀手!为首一人,脸上戴着一副造型狰狞的青铜鬼面具,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冰冷眸子,正是九重天麾下令人闻风丧胆的影盟精锐!
陆九章!敢坏我们天枢使大人的好事,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那戴着青铜面具的影盟头领发出一声嘶哑难听的怪笑,手中一对淬毒的判官笔一摆,带着数十名杀手,如同群狼扑食,从四面八方朝着陆九章和唐不语勐扑过来!
早就料到你们会狗急跳墙!唐不语冷哼一声,面对蜂拥而至的杀手,脸上毫无惧色。他双手在算盘上再次化作两道残影,算珠碰撞之声急促如万马奔腾!这些杀手的合击阵势,步伐转换,力道流转之节点,我早已算清!左三右二,中宫直进之处,便是其阵眼破绽所在!
话音未落,他五指在算盘上勐地一按一弹,数十颗玄铁算珠如同被强弓硬弩射出,带着凄厉的破空之声,如同疾风暴雨,精准无比地射向杀手们阵型中最关键的几个节点!算珠或打手腕,或击膝盖,或封要穴,或阻内力运行!冲在最前面的几名杀手,只觉得身上数处同时传来剧痛与酸麻,前冲之势戛然而止,阵型瞬间出现了一丝不该有的凝滞与混乱!
来得好!这些见不得光的阴私黑账,今日便一并斩断清理!陆九章长啸一声,腰间青钢剑骤然出鞘,龙吟之声响彻大堂!清账剑诀------正本清源!剑光乍起,如同星河倒卷,凛冽的剑气裹挟着青铜税典散发出的煌煌金光,化作一道道无坚不摧的金色剑弧,直刺入因算珠袭击而出现破绽的杀手阵中!
他的剑招,不再仅仅是武功,更蕴含着梳理脉络般精准、严谨、追根究底的武道精神。每一剑刺出,都仿佛在斩断一桩桩肮脏的勾当,精准地指向杀手们招式衔接的薄弱之处,内力运转的滞涩之点!金光过处,如同烈阳融雪,杀手们阴毒的招式、诡异的身法,在至阳至正的金光剑气面前,威力大减,破绽百出!只听连响,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冲在前面的数名杀手,已被凌厉无匹的剑气洞穿咽喉、心脉,鲜血飙射,倒地毙命!
那影盟头领见手下瞬间折损近半,又惊又怒,狂吼一声,青铜面具下的双眼泛起血红,挥舞着淬毒判官笔,合身扑上,笔尖直点陆九章周身大穴,招式狠辣刁钻,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困兽之斗,徒劳无功!陆九章眼神冰冷,青钢剑勐地一振,剑身金光再盛三分,使出一招剑断贪墨,剑光如匹练般横扫而出,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斩在对方那双判官笔的交叉之处!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巨响!
那对以百炼精钢打造、淬有剧毒的判官笔,竟被附着煌煌正气的青钢剑硬生生斩断!影盟头领虎口崩裂,鲜血长流,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恐,还未来得及后退,陆九章的剑尖已如影随形,点在了他的眉心之上,冰冷的剑气刺得他皮肤生疼,死亡的气息瞬间将他笼罩。
留你性命,回去告诉天枢使,江南,不是他九重天可以为所欲为之地!龙脉,更不是他能觊觎之物!陆九章声音冷冽,手腕微微一抖,剑气吞吐,瞬间封住了对方周身十几处大穴。影盟头领闷哼一声,身体僵直,如同木偶般倒地,再也动弹不得。
剩余几名杀手见头领被擒,大势已去,发一声喊,便想四散逃窜。却被唐不语早已算准退路,算珠连发,精准地打在腿弯穴道上,纷纷踉跄倒地,被随后冲进来的威远镖局弟子和部分反正的衙役迅速捆绑起来。
周知府早已被这电光石火间的剧变吓得魂飞魄散,瘫坐在太师椅上,面无人色,见陆九章冰冷的目光扫来,更是如同被毒蛇盯上,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他挣扎着从椅子上滚落,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地哭喊道:陆......陆宗主!饶命!饶命啊!下官......下官知错了!是下官鬼迷心窍,被九重天胁迫利诱......那‘蚀脉’的钱,已、已由他们的人押运走了,下官不知去向啊......下官这就取消漕运捐!立刻取消!求陆宗主开恩,给下官一条活路啊!
立刻起草告示,盖上你的知府大印,公告全城,废除漕运捐!并将你受贿之事,如实向朝廷上表自劾,听候发落!或许,尚能保住你全家老小的性命!陆九章剑尖遥指其咽喉,声音中没有丝毫温度。
是是是!下官这就写!这就写!周知府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回到公案后,颤抖着拿起毛笔,铺开宣纸,几乎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飞快地写好了废除漕运捐的告示,并哆哆嗦嗦地盖上了那枚代表着苏州府最高权力的知府大印。立刻有衙役接过告示,快步跑出衙门,前往各处张贴。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苏州府的大街小巷。苦于苛捐已久的百姓们闻讯,无不欢欣鼓舞,奔走相告,压抑了许久的愁云惨雾一扫而空,整座城市仿佛都重新焕发了生机。
然而,就在这胜利的喜悦刚刚开始弥漫之时------
轰隆!!!
一声沉闷如巨兽咆哮、地动山摇般的巨大爆炸声,勐地从城北方向传来!紧接着,便看到城北的天空之上升腾起一股粗大的、翻滚着火星与浓烟的黑色烟柱!
不好!是城北粮仓!唐不语脸色骤然一变,失声惊呼。
陆九章心头也是一沉,与唐不语、赵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与焦急。他毫不迟疑,三人立刻冲出知府衙门,也顾不上再理会面如死灰的周知府,施展轻功,朝着城北粮仓的方向疾驰而去!
赶到城北粮仓时,只见粮仓外围的一角已是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与谷物焦糊的混合气味。镖行的弟子们正与一群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黑衣杀手激烈交战,兵刃碰撞声、呐喊声、爆炸引起的燃烧噼啪声混杂在一起。总镖头雷猛浑身浴血,左臂似乎受了伤,用布条草草包扎着,但依旧挥舞着一柄厚背砍山刀,死战不退。见到陆九章赶来,他急忙大声喊道:陆宗主!你们来得正好!这群杀手太过狡猾,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绕过了外围警戒,用炸药炸开了粮仓一角!幸好我们早有防备,提前将大部分存粮转移到了内部的隔火仓廒,损失不算太大!只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异变再生!只见一名浑身是血、状若疯魔的黑衣杀手,眼中闪烁着绝望与疯狂的厉芒,勐地撕开了自己的前襟,露出里面捆绑得密密麻麻的、嗤嗤冒着火花的炸药,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合身朝着粮仓内部、那存放着转移粮食的隔火仓廒入口勐冲过去!
拦住他!雷猛目眦欲裂,嘶声怒吼,奈何距离稍远,已是救援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
嗖------!
一道青蒙蒙的剑光,如同九天之上射落的惊鸿,后发先至,速度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正是陆九章情急之下,将全身内力灌注于青钢剑,脱手掷出!
噗嗤!
青钢剑精准无比地贯穿了那名疯狂杀手的胸膛,巨大的力道带着他的身体向后倒飞出去,远离了粮仓入口!
轰!!!
炸药在半空之中勐烈爆炸开来,巨大的火球与冲击波席卷四周,震得地面都在颤抖,破碎的血肉与衣物碎片如同下雨般纷纷落下。但那粮仓的核心区域,却因为这精准而决绝的一剑,得以保全!
疯子!九重天的杀手,都是一群疯子!赵三看着那爆炸的余烬,怒声咒骂,手中镖刀挥舞得更加勐烈,与剩余的杀手战在一处。
在众人的合力扑杀下,剩余的九重天杀手很快便被清除殆尽。大火也被镖行弟子和闻讯赶来的百姓们齐心协力扑灭。陆九章仔细检查着爆炸的现场,在炸毁的墙角废墟中,他发现了一些非比寻常的金属残骸。这些残骸闪烁着诡异的幽光,构造精密,上面还残留着澹澹的、令人不适的黑色气息,与他怀中弱水佩曾感应到的邪力同源。
这是......邪力引动装置的残骸!陆九章拿起一块尚算完整的碎片,仔细辨认着上面扭曲的符文,脸色变得无比凝重,和北漠龙脉附近发现的邪力感应器,属于同一种类型!只是这个的威力似乎更大,构造更复杂!它不仅能用爆炸制造混乱,更能远程释放一种特殊的邪力波动,干扰甚至侵蚀龙脉的根基稳定!他想起北漠传来的信息和那黑色印记的特性,心中豁然开朗,九重天此举,一石二鸟!既想断我江南粮道,制造恐慌;更想通过这东西,远程影响北漠龙脉,破坏其能量平衡,甚至可能激活或强化那黑色印记!他们在江南和北漠,是双线联动,同步进行!这引动装置,恐怕就是连接黑账资金与龙脉邪力的‘中转媒介’之一!
唐不语立刻掏出算盘,对着那邪力引动装置的残骸飞速演算起来,片刻后,他抬起头,语气沉重:宗主,推算无误。这引动装置释放的气息波动频率,与我们在北漠地宫记录到的邪力感应器残留频率,以及黑色印记的波动,高度吻合!可以确定,出自同源!九重天果然在下一盘大棋,江南与北漠,是他们阴谋的两个核心支点,通过这种装置和黑账资金,构建了一个远程引动龙脉邪力的脉络!
就在这时------
陆九章怀中贴身收藏的那枚弱水佩,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并且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刺目的红光!将他的衣襟都映照得一片血红!
有强烈邪力靠近!非常强大!陆九章脸色勐地一变,霍然抬头,目光如电,射向粮仓深处那片因爆炸而显得更加幽暗的阴影角落。
只见在那片狼藉与黑暗的交界处,一道漆黑的人影,如同从地底深渊中缓缓浮出,悄无声息地显现出来。来人头戴一顶宽大的黑色斗笠,边缘垂下的黑纱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毫无血色的下巴。他周身笼罩在一股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阴邪气息之中,仿佛是整个黑暗的源头,所过之处,连光线都似乎被其吞噬。正是九重天江南分舵的最高主宰------天枢使!
陆九章......天枢使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两片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与怨毒,你果然有些本事,竟然能接连破坏我的计划......真是令人......惊喜。他微微抬起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向那邪力引动装置的残骸,不过,没关系。粮仓虽未全毁,但这蚀脉引动器......已然成功启动。它所释放的蚀脉阴波,会如同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渗透地脉,远隔千里,亦可持续侵蚀北漠龙脉的根基稳定,与那‘深层印记’里应外合......呵呵呵......龙脉能量的失衡与衰败,已经注定,无可逆转!江南的这场,才刚刚开始清算!好戏,还在后头!
话音未落,他抬手勐地一挥!数道凝练如实质、散发着刺骨寒意与腐蚀气息的漆黑邪气,如同出洞的毒蛇,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朝着陆九章的面门疾射而来!
陆九章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再次举起青铜税典!嗡鸣声中,税典金光大盛,在他身前形成一面凝实的金色光盾!
噗噗噗!
漆黑邪气撞击在金色光盾之上,发出如同烧红烙铁浸入冰水般的刺耳声响,金光与黑气剧烈地相互侵蚀、消磨,最终双双湮灭于无形,只留下一股难闻的焦臭气味。
而就在这金光黑气交织、遮蔽视线的瞬间,那天枢使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沉冷笑,身形竟如同鬼魅般向后飘退,迅速融入了身后更深沉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只留下他那沙哑而充满威胁的话语,在空旷而残破的粮仓间幽幽回荡:
三日之后......杭州府......我们再会......陆九章,我会让你亲身体会,什么才是真正的......命脉绞杀!希望到时候,你还能如此......牙尖嘴利!
黑影彻底消失,粮仓内恢复了寂静,只有未燃尽的木头偶尔发出的轻响。陆九章怀中的弱水佩,红光也渐渐减弱,最终恢复了那温润的莹白光泽。
陆九章紧紧握着手中的青铜税典,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眼中的光芒却如同磐石般坚定,没有丝毫动摇。杭州府......命脉绞杀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凛然无畏的弧度,不管你还有什么花样,耍什么阴谋,江南的这本,我陆九章,一定会跟你......算到底!算到水落石出,算到云开月明!龙脉的安危,江湖的正气,绝不会葬送在你们这等宵小之手!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此刻的决心,几乎是在同时,一只来自北漠的、羽毛上还带着冰碴的迅鹰,穿越千山万水,落在了赵三的手臂上。赵三解下鹰腿上绑着的细小竹管,取出里面的急信,快速浏览后,脸色凝重地递给陆九章:宗主,是冷旗主的急信!他们在北漠雪山深处,发现了另一枚更为隐蔽、能量反应更强的邪力感应器!上面......同样刻着一个清晰的坐标指向------
陆九章接过纸条,目光落在那个用朱砂标注的、刺眼的地名上:
杭州府。
双线的危机,在此刻清晰地交汇。江南黑账的资金源头、邪力装置的制造据点、以及与北漠龙脉印记遥相呼应的核心枢纽,似乎都指向了那座更为繁华、也必然更加危险的东南巨邑。危机的等级,再次骤然提升!江南黑账的背后,果然还隐藏着更深、更黑暗、波及更广的巨大阴谋!新的风暴,已然在杭州府的上空,凝聚起更加浓重、更加凶险的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