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她疏忽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若是谢云归如今这般,太后难免敲打,她竟忘了这一层,更忘了对于君臣之礼大过天的谢云归来说,又是如何的压力。
她终于明白了他那句“不只是为了青州”背后,还压着怎样一座沉重的大山。
也终于明白了,他为何在收到和离书后,会那样沉默地接受,甚至近乎自毁地投入青州事务。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那个咳声渐止、脸色灰败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不敢看她的男人。
“殿下……太后是好意。这些事也本不该叨扰殿下。”
晨光中,谢云归清瘦的身影仿佛随时会消散,他却盯着萧明玉笑的坦然又温柔,好似这些信,太后这些话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一般。
几乎瞬间,酸楚与愤怒,心疼与愧疚,如同汹涌的潮水,淹没了萧明玉。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哽得厉害。最终,她只是慢慢地将那些信纸折好,放回锦盒,轻轻盖上。
她缓缓走到谢云归面前,低头看他,四目相对,在他几乎要错过视线的瞬间,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他冰凉的脸颊。
“云归。”她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唉。
他在无人之处,到底都承受了什么?
“这些,为什么不告诉我?”
谢云归的脸颊在她掌心下轻轻一颤,冰凉得像落在深秋湖里的玉石。
他眼睫垂得更低,几乎要掩住那双终于泄出些许波澜的眸子,声音干涩得如同沙砾摩擦: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臣……无话可说。”
她尚未开口,跪在地上的凌风却猛地抬起了头,眼眶赤红:
“大人!什么叫无话可说!您这大半年……”
“凌风!”谢云归倏然抬眸,那目光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制止,方才因咳嗽泛起的潮红褪去,只剩下更深的苍白。
“出去。”
凌风梗着脖子,嘴唇翕动,最终在自家主子那近乎寂灭的眼神里败下阵来,重重磕了个头,起身退了出去,房门被无声地掩上。
室内重新陷入寂静,只有晨光在尘埃中缓缓游移,撒在二人身上。
萧明玉没有放开那只在他脸上的手,指尖甚至更用力了些,仿佛想将那点冰凉焐热。
“凌风做得对。若他不说,你打算瞒我到几时?让我一直以为,你疏远我,拒绝我,只是因为……厌了我,或是真的觉得我是你的妨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