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吴三桂反清时,离明朝灭亡已经三十年,怀念故明的前朝遗民大都已至中老年,青壮年汉人对故明的印象已经不深,对前朝往事基本就是从上辈人那里听来的,汉人的民族情感已不如清军初入关时那么强烈。
2,经过清初二十年不间断的反清斗争,社会及民众需要休养生息,渴望社会安定。
3,满清经过多年征战,统一了前明除台湾外的几乎所有领土,拥有的人力、物力、土地等战争资源亦非初入关时可比。
4,全国各地反清势力除台湾郑氏集团外,已基本被消灭光。
5,吴三桂本人也已年过六旬,垂垂老矣,不管是身体状况、精力还是进取心,较于年轻时无疑都会大打折扣,不会轻易也没必要舍弃眼前的高官厚禄再冒灭族的风险去造反。且早年跟随其征战四方的关宁军已不复存在,后来招募的军队,无论是战斗力还是对吴氏的忠诚度都远非关宁军可比。
二,耿精忠方面。无力主动发难。
耿精忠出生的那一年,清军入关。用现在的话说,他是生在“新社会”,长在黄旗下耿精忠祖父耿仲明被编入汉军正黄旗,是耿家降清后的第三代。以这种人生经历,无论是资历、声望、军事才能各方面,都不能与吴三桂和尚可喜同日而语。而且,耿的军事实力也不强。
据魏源的记载,耿精忠与尚可喜各有兵员十五佐领一佐领约二百人、绿旗兵六七千,丁口二万人12。即便他们“旗下所蓄养甚众其数更超过额兵”13,耿、尚二藩各自兵力也不会超过二三万人。凭耿精忠的那点能耐和实力,若没人挑头,耿精忠想都不会去想反叛的事。
三,尚可喜方面。至死未叛。
早在康熙批准撤藩时,尚氏即赶紧打点行装,准备搬迁。三桂叛乱之始,圣祖采取紧急措施,下令停撤。尚氏遵旨,守在广州待命。叛乱迅速波及广东后,他奋起投入平吴剿耿的斗争,始终保持臣节。尚可喜尽全力平叛,有数次军情危急,甚至准备好了柴薪要举火自焚。
对尚氏的一片忠心,康熙颇为感动。十三年1674十月,令广东文武将吏都听平南王尚可喜节制,“一切调遣兵马及招抚事宜亦听可喜酌行”14;十四年1675正月,为表彰和奖励尚可喜对朝廷忠诚不贰,上谕“平南王尚可喜著进封平南亲王,即令其子尚之孝袭封王爵。尚可喜以亲王品级顶带支俸,示朕优眷之意”15;除了封官进爵,康熙还大打亲情牌,对尚氏进行感情笼络,甚至彼此以父子相喻,二月一日,康熙批示:“今览王奏朕与王情同父子,谊同手足。览疏未竟,朕心恻然”16。及可喜死,康熙叹曰:“平南亲王尚可喜久镇疆,劳绩素著。自闻兵变,忧郁成疾,始终未改臣节,遂至殒逝可悯”17,可谓对尚氏的盖棺之论。
撤藩前,康熙还信誓旦旦地说尚氏“蓄彼凶谋已久”,在三桂叛乱后却又跟尚氏套近乎“朕与王情同父子”,让人一笑置之,“一切皆有可能”这颇类似于今人为了利益而认干爹。
康熙所谓“三桂蓄异志久”18,很难让人信服。三桂若早欲反清,何以要坐失良机,偏要等到自己年迈、各方面形势皆不如昔时去反抛开人品的因素单说能力,三桂也算是久经沙场的名将,名将者,审时度势,知己知彼乃基本功。三桂难道连那么明显的优劣势都不能辨析为满清的江山鞍前马后,立下不世之勋,在用千万反清志士的鲜血染红了头上那顶王冠的同时,他把全国人民都给得罪了,成了不折不扣的汉奸。坐镇云南后,三桂始终保留大量军队,也是借鉴历史教训的结果和谙熟政治的表现,因此,“怀藏弓烹狗之虑,深市权固位之念”19也就可以理解了。在康熙撤藩,要剥夺其一切军政权力时,非但三桂本人,其部下的抵触情绪也是很大的。所以,撤藩令一下,“全藩震动”20,他周围的一些核心人物不甘心俯首听命。其侄儿吴应期劝道:“就迁于辽东,他日吹毛索瘢,只就戮耳,岂若举兵而父子俱全哉”21这从侧面也可看出三桂反清是无奈之举。更直接反映叛清实非其所愿的实例,是在其子吴应熊被康熙杀掉后,“三桂善持两端,反后颇中悔。及闻应熊讣,时方饮,停杯涕泣曰:今日乃真骑虎矣”22。说明吴三桂有些后悔叛清,面对既成事实,颇感骑虎难下。
可见,所谓“三藩之乱”,并非早有预谋。只是因为康熙的撤藩政策,操之过急或过猛,损害了他们及其集团的既得利益,才导致叛乱的发生。
二、撤藩得失
对于中国这样一个统一的中央集权的国家来说,康熙撤藩无疑是顺应历史潮流的进步之举。当时三藩的存在,的确已经对中央政权构成了不小威胁,也成为国家经济上的巨大负担。三藩的作为也多不得民心,引起驻镇地区民众的广泛不满。但康熙撤藩却失之于轻率,具体做法有很大的缺陷。
一三藩的危害。这从从以下几个方面可以看出:
1,三藩兵权在握,拥兵自重。其旗下兵将皆跟随各藩征战多年,早带有私人武装性质。这在事实上已形成了与中央政权对立的军事割据状态,不能不与国家的集权与统一产生矛盾。
2,给国家财政造成巨大负担。三藩自己搜刮来的财富都窃为己有,养兵和行政开支则从朝廷索取。以顺治十七年为例,云南一省岁需俸饷九百余万两,加上福建、广东两省的饷银,共需二千余万两。而本年度全国军饷也不过一千七百余万两。康熙五年,左都御史王熙指出:“直省钱粮,半为云、贵、湖广兵饷所耗。就云贵言,藩下官兵岁需俸饷三百余万,本省赋税不足供什一,势难经久”23。因此,“天下财赋,半耗于三藩”24,实非虚语。三藩需求之巨,不仅使各省为难,也使负责此项差使的户部疲于应付,整个财政为此时常陷入措手不及的困难境地。
3,横征暴敛,非法聚财,广设苛捐杂税,并用搜刮来的钱财广泛培植私人势力。如吴三桂在云贵就抛赠巨金,广招四方豪杰之士,凡“有才望素著者,及仪表伟岸者,百计罗致,命投藩下,蓄为私人”25。刘健的庭闻录卷四记载有关于他父亲刘昆的一件事:康熙十一年1672,刘昆由束鹿知县擢云南府同知,十一月上任,三天后按例拜谒平西王府。“三桂目矚先公谓胡国柱三桂女婿曰:科甲中有此一人,大奇明日,国柱代王报谒,随遣客道意。先公曰:我投身久矣,若不知耶客愕然问故。先公曰:己亥年,廷试之日,太和殿中投身矣。客掩耳走。当客來时,袖出冯某投身契一紙云:立卖身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