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听得刘备开怀,众将如太史慈等人亦觉暖心。
刘备朗声笑道:“传令!取南皮府库酒肉犒赏三军,再设庆功宴,今夜定要与军师及诸将痛饮!”
帐中豪气顿生,秦牧却话锋轻转:“庆功酒自然要讨,但在此之前,还请主公先发落袁氏父子。”
此言令刘备神色一凛。
早前赵云、颜良已押解袁绍袁熙至帐——袁家家主与储君,生死攸关河北格局,唯盟主可断。
刘备敛去笑意,沉声喝道:“来人!押汉贼袁绍袁熙上殿!”
传令声落,铁甲铿锵。
一老一少,两副残破的身躯被拖进了府衙大堂。
二度沦为阶下囚的袁熙,望见刘备的瞬间,羞愧与恐惧骤然袭上心头,低垂着头不敢直视。
袁绍却强撑病体昂首挺胸,眼中喷薄而出的怒火直射向那个端坐在主位的身影。
此刻。
那个曾被他视作蝼蚁的草鞋贩子,正端坐在本属于他的尊位上,用刀锋般凌厉的目光将他的尊严层层剐碎。
袁本初,别来无恙。
刘备平淡的语调里翻涌着岁月沉淀的波澜。
当年十八路诸侯会盟讨董,他怀揣匡扶汉室的赤诚前来拜谒,换来的却是袁绍听闻其出身时的嗤之以鼻。
谁曾想十余年沧海桑田,当年高坐盟主位的四世三公,如今竟沦为他阶下的败将。
大耳贼——
袁绍从齿缝间迸出这句饱含恨意的咒骂。
话音未落,秦牧的剑眉已骤然倒竖。当今之势,岂容宵小辱及主公半分!
袁绍!袁熙!
尔等汉室逆臣,丧家之犬。
见吾主安敢不跪!
秦牧厉声呵斥间,满堂将士怒目如电,森然杀气尽数压向袁氏父子。
袁熙双膝砸地的声响震彻大堂,整个人已匍匐在刘备靴前。
没骨气的孬种!袁绍暴怒的嘶吼震得梁尘簌簌,我袁氏子孙岂能向织席贱民屈膝!
给为父站起来——
袁熙被一阵痛斥,面红耳赤地垂着头,始终伏地不起。
袁绍只顾着厉声责骂袁熙,自己却不肯屈膝。
秦牧朝周仓递了个眼神。
周仓当即会意,大步上前,一把按住袁绍的肩头狠狠下压。
“砰!”
袁绍双腿一软,膝盖重重砸在地上,跪倒在刘备面前。
袁绍脑中一片空白。
他竟跪在了刘备脚下?
纵然是被迫,仍是屈膝。
堂堂四世三公的袁本初,竟向一个织席贩履的贱民下跪?
奇耻大辱!
这比千刀万剐更令他痛不欲生!
“大耳贼,你也配受我一跪?”
“秦牧,你这寒门鄙夫,安敢如此辱我!”
袁绍面色紫涨,嘶声怒骂,拼命扭动身躯想要站起。
可周仓的铁掌如大山般压住他的肩膀,任他如何挣动都纹丝不动。
袁绍叫骂不休,膝盖却死死黏在地上,被按在刘备脚下动弹不得。
刘备冷眼旁观,静看袁绍狂怒挣扎却徒劳无功。
“父亲,胜者为王,败者服输。”
“玄德公仁厚,必会留我父子性命。”
“活着……不好吗?父亲!”
袁熙唯恐袁绍触怒刘备连累自己,硬着头皮哀声劝告。
这番话如同当头一棒,袁绍气得几欲呕血。
这懦弱无能的逆子,自己跪地求饶不算,竟当众劝他向刘备俯首称臣!
世上怎有如此厚颜**之人?
这个 ** 之徒,居然还是自己的亲儿子!
“袁熙,你这不忠不孝的畜生!”
“你竟敢劝我投降那刘备,你这逆子!”
“我要杀了你,非杀了你不可!”
袁绍怒不可遏,拼了命扑向袁熙,想亲手掐死他。
秦牧对周仓使了个眼色,周仓会意,松开了钳制。
没了束缚,袁绍如发狂的野兽般蹿起,猛地扑倒袁熙,双手死死掐住他的喉咙。
“你这贪生怕死的孽障!”
“我要你的命,定要你的命!”
重病缠身的袁绍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力气,骑在袁熙身上疯狂掐扼,当真要置他于死地。
袁熙又惊又愧,起初不敢挣扎,任凭父亲施为。
做了袁绍几十年儿子,骨子里的畏惧让他明明体力占优,却不敢反抗。
但窒息感很快击碎了伦理枷锁。
当死亡近在咫尺,袁熙终于爆发,猛地掀翻袁绍,又狠狠踹了一脚。
这一脚势大力沉,袁绍摔倒在地,头晕目眩再难起身。
“逆子!你竟敢——”
袁绍颤抖着手指向儿子,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懦弱的次子不仅反抗,还敢对他动手?
这一脚仿佛踢散了袁熙心中所有恐惧。
他喘匀气息,转身朝刘备恭敬跪拜:
“玄德公明鉴,家父老迈昏聩,不知天命,执意与您为敌。”
“早些时候我便明确反对过此事。”
“当日玄德公放我归返时,我曾向袁绍竭力进谏,言明玄德公乃天命所归,必将重振汉室基业。我恳请他顺应天意,早日归顺于玄德公。”
“可惜他执意顽抗,拒不纳谏,方有今日之绝境。”
“玄德公明鉴,我早已与袁绍断绝干系,此番归降确是真心实意!”
袁熙以额触地,涕泪横流,再度伏地乞降。
如此卑躬屈膝、寡廉鲜耻之态,令两侧将士无不瞠目结舌。
轻蔑、讥讽、嫌恶……
无数道冰冷目光如利刃般剜过袁熙身躯。
“禽兽不如!简直禽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