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细君挺直了纤弱的脊梁,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臣女知晓。”
“但臣女更知晓,臣女身为刘氏之女,食汉禄,享尊荣,皆因大汉强盛。”
“如今国之有难,边关将士浴血奋战,马革裹尸。”
“臣女虽为女流,不能上阵杀敌,却愿以我微薄之身,为大汉尽一份心力。”
她的声音越来越响,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
“若臣女一人之身,可换边疆数十年安宁,使我大汉将士少流血牺牲!”
她深深一拜,叩首于地。
“细君,万死不辞!”
满堂皆寂。
那些刚才还在推诿的宗室王侯,此刻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刘彻的眼眶,竟有些湿润。
前世细君和亲乌孙是数年之后的事情,这一世竟然前置了。
他快步走下御座,亲自走到刘细君面前,伸出双手,将她扶起。
“好!”
“好一个‘万死不辞’!”
刘彻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激赏。
“不愧是我高祖的子孙!你有高祖之风!”
他转身,面向群臣,朗声宣布:
“朕今日,册封刘细君为‘江都公主’!”
“以大汉最隆重的规制,备其嫁妆!”
“朕要让乌孙,要让全天下都看看,我大汉公主的风采!”
封赏已定,接下来便是护嫁人选。
刘彻的目光,毫不意外地落在了霍去病的身上。
“骠骑将军霍去病!”
“臣在!”霍去病出列,声如洪钟。
“朕命你,亲率三千虎贲锐士,护送江都公主前往乌孙!”
刘彻的眼神锐利而凝重。
“此行,关乎我大汉国策之始,更关乎我大汉在西域的声威!”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臣,遵旨!”
霍去病慨然领命,眼中战意升腾。
护送公主是其一。
顺道“拜访”一下沿途那些阳奉阴违的西域小国,是其二。
退朝后,宣室殿。
刘彻屏退左右,只留下了霍去病。
他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最器重的少年将军,脸上露出一丝莫测的笑容。
“去病,护送公主只是其一。”
他慢悠悠地倒了杯茶,推到霍去病面前。
“朕思来想去,你一人独领大军,未免辛劳。所以,朕给你安排了两个‘副手’。”
霍去病静静地听着。
“一个是朕新封的五利将军。”
霍去病眉毛都没动一下。
这又是哪个宗室子弟,无妨。
“另一个……”
刘彻顿了顿,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像鹰一样紧紧攫住了霍去病的眼睛。
“是李广利。”
嗡——
霍去病的脑子里,像是有一根弦被狠狠拨动,瞬间绷紧。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刘彻。
皇帝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但那笑意里,没有半分温度。
“他们一个新贵,一个算朕的小舅子,都需要好好历练一番。”
“你是我大汉的冠军侯,未来的军中砥柱。让他们跟着你,多学学,如何为将,如何为臣。”
刘彻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霍去病心上。
“这,也是朕对你的器重啊。”
霍去病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瞬间明白了。
这是敲打。
也是警告。
皇帝这是在用他,来磨李敢和曹襄这两把刀。
同时,也是在用那两把刀,来时时刻刻地提醒他,敲打他!
霍去病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微微蜷缩。
这趟西行之路,恐怕比亲征漠北,还要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