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让陛下亲眼看看,他引以为傲的所谓盛世,养出的是一群什么样的豺狼!”
日子,就在这死寂般的等待中,一天天碾过。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元鼎二年的冬天,长安城飘起了第一场鹅毛大雪。
就在所有希望都快要被风雪彻底掩埋时。
长安西门。
一队形容枯槁的使团,在漫天风雪中,如幽魂般出现。
为首的老者,须发皆白,跨坐在瘦骨嶙峋的骆驼上,身躯仿佛随时会被寒风吹倒。
可他那双深陷的眼眶里,却燃着两团火。
守城的卫兵,看着那面被风沙撕扯得破烂不堪、却依旧顽强飘扬的大汉使节旗帜,揉了揉被风雪模糊的眼睛。
下一刻,他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
“是博望侯——!”
“博望侯回来了!”
消息如野火燎原,冲入未央宫,冲入椒房殿。
一名内侍连滚带爬地闯进来,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彻底变调,嘶吼着:
“娘娘!!”
“博望侯……博望侯回来了!!”
卫子夫猛地从坐榻上站起!
她等到了!
半个时辰后。
被炭火烘得温暖如春的偏殿内,须发皆白的张骞,跪坐在卫子夫面前。
他喝完一整碗滚烫的姜汤,才终于缓过一口气。
“娘娘……幸不辱命。”
他的声音嘶哑,仿佛喉咙里塞满了沙砾。
“臣,查到了。”
“冠军侯护送细君公主那年,栾大随行,于荒漠中点水成泉,用的,是乌孙巫师提供的九死还魂草,那草本是良药,但配上蛊虫和巫术,就成了‘牵机引’的子蛊。”
卫子夫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人证呢?”
张骞疲惫至极的脸上,终于扯出一丝笑意。
“臣将当年为栾大配置子蛊的乌孙巫师,带来了。”
“他就在殿外。”
“而且……”张骞顿了顿,投下一个更惊天动地的消息。
“那巫师说,‘牵机引’母蛊发作后,若想让中毒者呈现高热不退、气血衰败之象,又似感染瘟疫的病症,神仙难辨,则必须再辅以一种名为‘赤练石’的火性矿物,日夜熏蒸,方能催化!”
卫子夫的瞳孔,骤然缩成一个针尖!
赤练石!
她想起来了!
栾大献给陛下的那些所谓“长生仙丹”,那用来盛放丹药的华美玉盒,底部铺着的,不正是那种温润如玉的红色石头吗!
原来如此!
好一个连环计!
好一个五利将军栾大!
卫子夫缓缓闭上眼。
再睁开时,所有的悲痛与软弱都已褪去,只剩下母仪天下的皇后,那足以冰封三尺的威仪与决断。
“来人。”
“摆驾,宣室殿。”
“本宫,要去见陛下。”
*****
宣室殿,灯火通明,温暖如春。
刘彻正对着一幅新绘的西域舆图,指点江山,意气风发。
内侍通报皇后求见时,他有些意外,但还是准了。
卫子夫走进大殿,挥手屏退了左右。
偌大的殿内,只剩下帝国最尊贵的夫妻二人。
刘彻看着卫子夫平静无波的脸,不知为何,心中竟升起一丝莫名的烦躁。
“梓潼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卫子夫没有行礼。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
久到刘彻已经开始不耐烦。
她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却带着足以压垮宫殿梁柱的重量。
“陛下。”
“去病的‘病’,您真的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