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为饵(1 / 2)

不过三日。

一道冰冷的口谕,便砸进了死寂的平阳侯府。

没有追查死因,没有抚恤公主。

只有一句话。

“陛下宣卫长公主,入宫觐见。”

椒房殿内,龙涎香的气味粘稠得令人窒息。

卫子夫捻着佛珠,指节因为过度用力,已毫无血色。

“他要见你。”

刘纁正低头缝制一顶小小的虎头帽,针脚细密,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最后一针落下,她抬手,用牙齿咬断了丝线。

“女儿知道。”

她的平静,像一根无形的冰刺,扎在卫子夫的心上。

“昭华。”

卫子夫走上前,想握住女儿的手,却感到一股无形的隔阂。

“记住,无论他问什么,说什么。”

“你是大汉的长公主,是我的女儿。”

“天塌下来,有母后在。”

刘纁终于抬起头。

那双曾如烈火般明亮的眼睛,此刻只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幽深,冰冷。

她反握住母亲的手,那份凉意,让卫子夫心头一颤。

“母后,放心。”

“女儿……早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起身,换上一身素白宫装,未施粉黛,未戴珠饰。

就那样,一步一步,走向了宣室殿。

走向那座能吞噬一切的,权力的旋涡。

*******

宣室殿。

刘彻高坐御案之后,低头批阅着奏疏。

他没有抬头。

殿内,只有朱笔划过竹简的“沙沙”声,像是某种冷血的爬行动物,在黑暗中吐着信子。

刘纁安静地跪在殿中,背脊挺得笔直,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白玉雕像。

时间,仿佛被这死寂拉长,又被这死寂凝固。

须臾,刘彻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朱笔。

他的目光,穿过缭绕的熏香,落在长女昭华的身上。

这张脸,太像她的母后了。

可那双眼睛,已经死了。

“起来吧。”

他的声音里没有温度,也没有情绪。

“谢父皇。”

“曹襄之事,朕很痛心。”

刘彻的语气,像一块冰冷的官方法印,重重盖在还未愈合的伤口上。

“你还年轻,往后的路还长。”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又像是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

“可有想过,将来有何打算?”

刘纁垂着眸,声音平得像一条没有波澜的死河。

“儿臣心已随去病哥哥和君侯而去,此生再无他念,唯愿伴着宗儿,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青灯古佛?”

刘彻忽然笑了。

那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激起一阵冰冷刺骨的回响。

“朕的女儿,大汉的长公主,金枝玉叶,岂能辜负这大好年华?”

他站起身,踱步到刘纁面前。

巨大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朕看,你不是心死。”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每一个字都淬着寒意。

“是心野了。”

刘纁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

“既然如此,”刘彻的声音变得锐利,像一把正在打磨的手术刀,缓缓剖开她的血肉,“朕便为你再寻一门亲事。”

他似乎很满意她这瞬间的僵硬,继续说道:

“五利将军栾大,乃方外高人,有神鬼莫测之能。你嫁与他,既能为你那枉死的夫君日夜祈福,也能为我大汉,镇一镇这……仙缘气运。”

“岂不两全其美?”

仙缘气运。

这四个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进了一把尘封而且还滴血的锁。

刘纁猛地抬起头。

她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

这是她的父皇。

一个连他自己都嗤之以鼻的鬼话,此刻却被他当成金科玉律,用来决定她的一生。

刘彻的目光中看不出丝毫端倪。

但他的内心已经做出了所有的决断。

他不是信了栾大。

他是信了,曹襄的死,与她、与椒房殿脱不了干系!

他要用她这个刚刚丧夫的女儿,去试探栾大那把看不见的妖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