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第一句,帐内便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众将恍然大悟,看向李广利的眼神,瞬间充满了鄙夷。
原来解药就在身边,你却只知道杀人祭旗?
公孙贺顿了顿,继续念道:
“另,吕嘉之辈,惯用游击之术,不可与之在林中纠缠。当效仿昔日淮南之战,分兵数路,以一部佯攻,吸引其主力。另遣一军,由水路奇袭,断其粮道,围困番禺。”
“待其城中粮尽,军心自乱,必出城决战。届时,聚而歼之,一战可定!”
军令不长,却字字珠玑,如同一把钥匙,瞬间解开了困扰大军的所有死结。
在场皆是沙场宿将,谁听不出这是克敌制胜的无上良策?
他们再看向李广利的眼神,已经不止是鄙夷,而是失望,是愤怒!
你把我们数万将士的性命,当成了你博取功名的垫脚石,甚至连怎么走都不知道!
李广利感受着周围刀子般的目光,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像是被卫青隔着千里,狠狠扇了无数个耳光。
他想反驳,却发现卫青的方略,无懈可击。
“贰师将军,”公孙贺收起帛书,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大司马的军令,你可听清楚了?”
李广利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清楚了。”
“好。”
公孙贺颔首,随即转身,再不看他一眼,开始发号施令。
“路恭将军!大司马有令,命你率一万精兵,即刻走水路,奇袭番禺后方,务必切断其所有水路补给!”
“末将领命!”路恭慨然应诺,眼中重燃战意。
“公孙敖校尉!你率三千玄甲军为先锋,沿途清剿吕嘉游骑,为大军开路!”
“末将领命!”
一道道军令有条不紊地发出,将领们纷纷领命而去,原本混乱死寂的中军大帐,迅速恢复了高效的运转。
从始至终,再没有人看李广利一眼。
他这个贰师将军,这个名义上的主帅,被彻底架空。
他成了一个只能跪在帐中,负责在胜利的军报上盖印的摆设。
屈辱。
无边的屈辱,如同沼泽,将他死死淹没。
李广利跪在冰冷的地上,看着公孙贺从容调度,看着那些本该听命于他的将领们,对公孙贺言听计从。
他终于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卫青棋盘上的一颗弃子。
卫青让他来,就是为了让他败。
让他败得一塌涂地,然后,再由卫青的人出来收拾残局,用他的无能,来彰显卫氏无可替代的军事才能,来狠狠地打陛下的脸!
在卫青的远程遥控指挥下,汉军的颓势被迅速扭转。
青蒿汤药被分发到每个士兵手中,肆虐的疫病很快得到了控制。
路博德率领的偏师,如同神兵天降,成功焚毁了番禺城外的水寨,彻底切断了吕嘉的后勤补给。
公孙敖率领的玄甲铁骑,则像一把锋利的梳子,将丛林中那些恼人的游骑一一梳理干净。
战局,开始朝着汉军绝对有利的方向发展。
捷报一封封传回大帐,李广利每盖下一个印,心中的怨毒就加深一分。
这些军功,本该是他的!
夜深人静,李广利独自坐在帐中,借酒消愁。
他颤抖着手,写下一封密信。
信中,他将自己的遭遇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卫青的怨毒,以及对妹妹的哭诉求助。
他将信交给心腹,命其八百里加急,送往长安。
远在长安昭阳殿的李妍,很快收到了兄长的密信。
她看着信中那些饱含屈辱与怨毒的字句,原本就因伤势而苍白的脸,变得更加阴沉。
她缓缓走到窗前,看着椒房殿的方向,眼中闪烁着蛇蝎般的光芒。
“卫青……”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顿地低语。
“你既断我阿兄前程……”
“我便要你整个卫氏,都不得善终!”
一场更阴狠、更恶毒的阴谋,正在长安的深宫之中,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