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孤岛(1 / 2)

复仇之子号舰桥内的气氛,如同凝结的冰晶,沉重而脆硬。

观察窗外,帝国联合舰队刚刚完成对一支黑色军团舰队的毁灭性打击。七艘涂装亵渎的战舰如今已成为虚空中燃烧的残骸,它们扭曲的船体碎片在惯性的作用下缓缓扩散,如同某种巨大生物死后的尸骸。宏炮齐射的余晖还在视网膜上残留着刺目的光斑,光矛穿透虚空盾时爆发的能量涟漪尚未完全消散。

胜利。

但这胜利带来的不是轻松,而是更深的焦虑。

罗伯特·基里曼站在指挥台前,身披那套华丽的蓝金动力甲“命运之铠”,腰间的“帝皇之剑”静静悬挂。他没有佩戴头盔,那张如同古典雕塑般完美的脸庞上,此刻却布满了与“完美”毫不相干的沉重线条。

眉头紧锁,嘴唇紧抿,蔚蓝色的眼眸深处是挥之不去的忧虑,甚至…一丝罕见的无力感。

这已经是进入奥特拉玛星域后,他们摧毁的第四支黑色军团舰队了。每一支舰队的规模都不小,足以威胁一个普通的帝国世界。基里曼率领的援军——由圣血天使、黑暗天使、钢铁之手、弥诺陶洛斯、白色疤痕五个战团的精锐组成——如同锋利的尖刀,在黑色军团的腹地中反复穿刺,每一次都取得了战术上的胜利。

但战略上呢?

基里曼不知道。

因为自从突破灵能封锁、进入奥特拉玛之后,他就与外界失去了联系。

不是通讯故障——星语者的设备运转正常,导航者的第三只眼也能清晰地“看”到亚空间的波涛。而是…没有回应。

他无法联系上极限战士战团。

无法联系上卡尔加战团长。

无法联系上阿格曼、波丹、巴尔蒂斯、费利克斯——这四位被他亲自任命的“极限战士四英杰”。

他甚至无法联系上马库拉格之耀号。

整整十七个标准日。

十七天里,复仇之子号的通讯阵列持续不断地向外发送着加密信号,呼叫着所有已知的极限战士频道,使用着只有基里曼和卡尔加知晓的最高优先级密码。

但回应他们的,只有沉默。

冰冷的、无尽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好像奥特拉玛变成了一片死寂的海洋,而他们这支援军是唯一的孤岛,发出的所有呼喊都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

基里曼缓缓转过身,看向站在他身后的五位战团长。

左侧第一位,是圣血天使战团长但丁。这位已经活了超过一千五百年的传奇战士,此刻身披猩红与金色的动力甲,死亡面具在舰桥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他的面容隐藏在精美的头盔之后,但基里曼能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关切与凝重。

第二位,是钢铁之手战团长卡丹·斯特罗诺斯。他高大的身躯完全被厚重的终结者盔甲所覆盖,左臂是巨大的动力爪,右臂则是一门等离子炮。他没有佩戴头盔,那张大部分已被机械替换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冰冷的金属光泽和闪烁的数据流。

第三位,是弥诺陶洛斯战团长阿斯特里昂·莫洛克。他的盔甲涂装是深沉的青铜色,装饰着牛头人图腾。这位战团长以狂暴的战风着称,但此刻他也安静地站立着,粗犷的面容上同样写满了严肃。

第四位,是白色疤痕可汗速赫该。他身披白色为主、点缀红色闪电纹路的动力甲,腰间悬挂着动力弯刀。与军团的基因原体察合台可汗一样,速赫该也留着黑色的长胡须,只是没有编成辫子。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此刻正警惕地扫视着舰桥的每一个角落,仿佛随时可能拔刀砍向潜藏的威胁。

第五位,是黑暗天使战团长阿兹瑞尔。他身披暗绿色的动力甲,肩甲上是黑暗天使的翼剑徽记。他佩戴着头盔,目镜后方的目光深不可测。作为第一军团的战团长,阿兹瑞尔向来沉默寡言,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沉重的压力。

五位战团长,每一位都代表着帝国最顶尖的军事力量,每一位都身经百战,每一位都忠诚可靠。

但此刻,他们和基里曼一样,被困在这片信息的孤岛之中。

基里曼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但丁身上。

“还是无法与卡尔加战团长取得联系吗?”他问道,声音中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

但丁缓缓摇头,头盔下传来低沉的声音:“所有频道,所有加密等级,所有备用方案…全部尝试过了,摄政王殿下。星语者报告说,奥特拉玛星域内部的亚空间波动极其异常,灵能干扰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我们的信号可能根本无法传出,或者…传出后被人为拦截了。”

基里曼闭上了眼睛。

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巨石,沉重到让他几乎无法正常呼吸。这不是比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种生理上的压迫感,心脏每一次跳动都需要额外的力量,肺部每一次扩张都伴随着隐隐的刺痛。

疲惫。

不仅是身体上的疲惫——作为原体,他可以连续战斗数月而不需要休息——更是精神上的,是那种面对未知、面对失控、面对自己无能为力局面时的疲惫。

他率领着帝国最精锐的援军,如同一柄淬火的利刃,刺入了黑色军团的腹地。他摧毁了一支又一支舰队,每一场战斗都干净利落,每一次指挥都精准无误。

但有什么用?

他不知道奥特拉玛现在是什么情况。极限战士还在战斗吗?马库拉格是否已经沦陷?五百世界有多少已经落入敌手?卡尔加是生是死?四英杰是否还在履行使命?

他就像在黑暗中挥舞利刃的盲人,即使每一刀都砍中了目标,也不知道自己砍中的是敌人的要害,还是…只是空气。

“摄政王殿下莫要担忧。”速赫该可汗上前一步,他的声音带着草原战士特有的粗犷和自信,“我派出去的斥候小队必定会带回消息。白色疤痕的猎鹰已经散开,他们会在虚空中找到蛛丝马迹。”

基里曼睁开眼睛,看向速赫该。他能看到这位可汗眼中的坚定,那是一种源自游牧民族血脉的、对追踪和侦察的绝对自信。

“但愿吧。”基里曼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奈,“已经十七天了,速赫该。十七天,足够一场战役的胜负被决定,足够一个世界从繁荣变为废墟,足够…很多事发生。”

他抬起手,揉了揉额头。这个动作很人性化,甚至有些脆弱,与“帝国摄政王”“原体”“战争领袖”的身份格格不入。但在场的五位战团长没有一个人会觉得不妥——他们都能感受到基里曼承受的压力,那是足以压垮凡人数百次的重担。

“我…”基里曼张了张嘴,想要继续说些什么,但大脑中传来的嗡嗡声和强烈的疲惫感让他几乎无法组织语言。

那不是生理上的疲劳,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东西。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声音在他意识深处低语,有无数破碎的画面在他眼前闪现,有某种无形的力量正在持续不断地侵蚀他的意志。

他强忍着不适,强迫自己站直身体。

“但丁,”基里曼看向圣血天使战团长,“你负责舰桥指挥。舰队继续向马库拉格方向前进,保持最高警戒等级。一旦有任何消息——无论来自斥候小队,还是来自任何可能的通讯——立刻通知我。”

“是,摄政王殿下。”但丁沉声应道。

“其他人,”基里曼的目光扫过另外四位战团长,“回到各自的岗位。加强舰队内部的巡逻和防御,尤其是对灵能攻击的防护。我有预感…我们即将面对的不只是黑色军团。”

“遵命。”四位战团长齐声回应,然后依次离开了舰桥。

基里曼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身,走向舰桥出口。

他的脚步有些沉重。

十二名禁军无声地跟上。这些身披黄金甲胄、如同移动雕像般的战士,是帝皇最忠实的护卫,此刻他们的职责是守护摄政王。他们的步伐完全一致,甲胄摩擦的声音低沉而规律,如同某种古老的节拍。

在他们身后,是二十名常胜军——极限战士军团中最精锐的护卫,每一名都是百战老兵,装备着最先进的精工动力甲。他们的涂装是基里曼专属的蓝金色,肩甲上是马库拉格之环的徽记。

三十二名护卫,加上基里曼,组成了这支小型队伍,离开了舰桥,前往复仇之子号的深处。

基里曼需要休息。

不是睡觉——原体不需要那么多睡眠——而是独处,是整理思绪,是从这持续多日的重压中暂时脱离片刻。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短暂的脱离,即将让他直面一个他一直在寻找、也一直在躲避的敌人。

在复仇之子号联合舰队外围,大约零点三光秒的距离,虚空的黑暗深处。

那里本应空无一物。

但如果有最先进的传感器,或者最敏锐的灵能感知,就能“看”到异常。

空间在扭曲,光线在折射,物理规则在微弱但持续地失效。六艘战舰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它们的涂装是千疮之子特有的妖艳蓝色,船体上装饰着复杂的几何图案和亵渎的符文,每一道纹路都在缓缓流动,如同活物。

这是千疮之子的舰队。

而它们的旗舰,是那艘名为“命运织机号”的庞大舰船。它不像传统战舰那样棱角分明,更像是一座漂浮在虚空中的、由水晶、金属和血肉混合而成的扭曲城堡。船体表面布满了一只只眼睛的浮雕,那些眼睛此刻都闭着,但偶尔会有一两只突然睁开,露出猩红的瞳孔,扫视着周围的空间。

命运织机号的舰桥内,气氛与复仇之子号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压抑的沉默,没有沉重的焦虑,只有…一种诡异的、充满期待的宁静。

空气因为高浓度的灵能而呈现出淡淡的紫色,肉眼可见的灵能流如同水流般在空气中缓缓盘旋。墙壁上、地板上、天花板上,到处都是复杂的几何图案和不断变化的符文,它们自行移动、重组,仿佛在演绎着某种凡人无法理解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