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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彼岸闹事计划(下)(2 / 2)

“不、不行……得坚持住……找个地方靠一下……”她残存的理智挣扎着,想要寻找一个相对避风、安全的地方休息片刻。但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终于,在路过一片荒芜的、积雪覆盖的林地边缘时,小町再也撑不住,眼前猛地一黑,脚下一软,眼睛一闭,身子便不受控制地朝旁边歪去,软软地靠着路边一棵树皮粗糙、光秃秃的大树滑坐下去,脑袋一耷拉,陷入彻底的黑暗。沉重的巨镰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脱,“哐当”一声砸在旁边的冻土上,溅起少许雪沫。

她竟然真的在这冰天雪地、荒郊野外的路边,直接昏睡了过去!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仿佛只是陷入了最深沉的梦境,对外界的一切——寒风、危险、职责——都毫无知觉。

就在她陷入沉睡后不久,距离她不远处的、被积雪和枯枝掩盖的灌木丛里,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小心翼翼的窸窸窣窣声。几对长长的耳朵率先从枯枝缝隙中探了出来,警惕地转动着。接着,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慢慢钻了出来——正是几只动作灵巧的兔子妖怪。她们瞪圆了红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最后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靠着大树、睡得人事不省的小町身上。

为首的那只兔妖怪探头探脑地观察了一下呼呼大睡、毫无反应的小町,又竖起耳朵倾听周围的动静,确定只有风声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回头对身后几只同样兴奋又紧张的兔子们打了个明确的手势:目标确认,状态完美,行动!

兔子们立刻会意,手脚麻利地从背后的小包袱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工具——结实的麻绳、一大块厚实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粗布。她们动作娴熟,配合默契,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打包”活计。两只兔子轻手轻脚地靠近,小心地将小町滑落的巨镰搬到更远的草丛里藏好(帝大人吩咐了,这东西别碰,晦气)。另外几只则迅速展开粗布,铺在小町身边的雪地上。

然后,她们开始“作业”。捆手的捆手,拢脚的拢脚,动作轻柔但效率极高,尽量避免惊醒目标。她们将小町的手臂在身前交叉,用绳子松松地绕了几圈(主要是固定姿势,并非捆绑),然后把她整个身子小心翼翼地放倒在铺好的粗布上。接着,她们拉着粗布的边缘,像卷煎饼一样,嘿咻嘿咻地将小町连同粗布一起卷了起来,最后用绳子在“卷饼”中间和两头各捆了一道,确保不会散开。

一个长条形的、看起来颇为可疑的“包裹”就这样制作完成了。兔子们互相点头,抬起这个沉甸甸的“包裹”(死神看着苗条,分量可不轻),摇摇晃晃却速度不慢地朝着林地深处某个预定路线撤离,迅速消失在了斑驳的树影和积雪中,只留下雪地上几行杂乱的脚印和那个被遗弃的、渐渐被寒风吹得冰凉的巨镰,静静地躺在角落里。

……

小町虽然平时爱摸鱼,但好歹是个在职死神,基本的工作“存在感”还是有的。她这一“失踪”,时间稍微长点,自然就引起了四季的轻微警觉——当然,这种警觉通常不会立刻产生实质性的效果,毕竟小町偶尔“迷路”或“处理突发状况”耽误点时间也是有的。

但这次,时间似乎有点太长了。彼岸那边,四季映姬在处理完某个灵魂的判决后,揉了揉眉心,发觉小町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送新的亡魂过来了。这很反常,就算小町偷懒,也不至于完全不工作。

“又偷懒跑到哪里去了吗……还是在现世遇到了什么麻烦?”四季虽然对小町的工作态度诸多不满,三天两头就要说教一番,但作为直属上司和负责人,她也有责任确保下属的安全(或者说,确保工作环节不出纰漏,以及……避免下属因过于懈怠而真的惹出大麻烦)。

略一思索,四季决定亲自去查看一下。她整理了一下桌上的卷宗,拿起悔悟之棒,身影便从彼岸离开。

她先沿着“中有之道”前行,打算从那边进入现世,顺便巡视一下这条管理相对松散的道路。沿途,她不忘对几个看起来游手好闲、在路边徘徊不去影响“交通”的亡魂进行了简短而有力的劝导(“滞留中道不仅无助于减轻罪孽,反而可能因妨碍秩序而增加新的评价负担。”),又对一个摆摊时试图用幻术让商品看起来更光鲜、实则短斤少两的商贩进行了现场说教(“虚假宣传与欺诈行为,无论生前死后,皆会扭曲因果,损及灵格。”),引得沿途的亡魂和遇到的妖怪等纷纷避让,噤若寒蝉,原本就冷清的道路更显空旷。

就在她快要走到中有之道的尽头时,一个有些匆忙、略显狼狈的身影从旁边一条岔路赶了过来,恰好与她“偶遇”,还差点撞上。

“四季大人!太好了,可算找到您了!”星暝连忙停下脚步,甚至微微躬身,拦在了四季面前。

四季停下脚步,看着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星暝:“星暝?你找我何事?”他主动来找自己,多半没什么好事,或者……是惹了什么麻烦需要“自首”?

“是关于小町的事!”星暝语气急促,表情认真,甚至带着点后怕,“我们之前在外面,就是妖怪之山山脚往东那片林子附近,偶然发现小町她不知怎么回事,倒在路边昏睡不醒!怎么叫都叫不醒,推她也没反应,就像……就像中了什么沉睡魔法一样!我们担心她出事,就把她先带回我们神社了。可是我们检查了半天,也看不出是什么原因,她身上没有伤,也没有邪气侵入的痕迹,反正生命体征很平稳,好像就是……太累了,睡着了?但这也睡得太沉了,怎么都弄不醒……”

四季映姬听完,眉头微微蹙起。昏睡不醒?在现世路边?这听起来确实蹊跷。小町虽然懈怠,但基本的自保能力和警觉性还是有的,不太可能无缘无故在野外陷入如此深度的沉睡。她锐利的目光落在星暝脸上,试图找出任何一丝说谎、掩饰或幸灾乐祸的痕迹。但星暝脸上的担忧显得很真实,眼神虽然有些闪烁(像是焦急和不确定),但没有明显的恶意或心虚。他的叙述也基本符合逻辑——博丽神社确实在妖怪之山东部方向,他们在外活动时偶然发现昏迷的小町,带回去救助,合情合理。

虽然心里觉得这件事恐怕和星暝脱不了干系——毕竟太巧了,而且这家伙前科累累,擅长搞些令人头疼的小动作——但眼下没有任何证据。而且,小町身为死神,竟然如此轻易地在执勤时间、在现世路边中招昏睡,这本身就是严重的失职和安全意识淡薄的表现,是需要立刻处理的“问题”。

“带我去看看。”四季最终说道。她需要亲眼确认小町的状况,并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请跟我来!”星暝立刻在前面带路,表现得十分积极。

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期间星暝以身体不适等种种理由“休息”了好一会),两人终于回到了博丽神社。神社里气氛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关切”。星焰、留琴,甚至平时懒得动弹的玄爷都聚在回廊下,看到四季映姬到来,纷纷行礼问好,脸上也都带着适度的担忧神色。神玉在屋檐下轻轻浮动,散发着安抚人心的柔和光芒。草薙剑则不知藏到了哪里,大概是怕自己多嘴惹事。

小町被安置在一间安静整洁的房间里,身下铺着干净的褥子,身上盖着暖和的被子,双目紧闭,呼吸平稳绵长,胸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脸色红润(甚至比平时偷懒时被四季抓到还要红润些),看起来真的就像是在熟睡,而且是睡得特别香沉的那种。

四季走到床边,先是用目光仔细扫视了小町全身,然后伸出手指,在她额头正中轻轻一点,闭上眼,仔细感应了片刻。确实没有明显的外伤痕迹,也没有邪气、诅咒或强大妖力侵扰残留的波动。灵魂本身很平稳,只是表层意识仿佛沉入了极深的湖底,对外界的刺激反应微弱。就像是……陷入了某种深度睡眠,或者被温和但强大的安神力量暂时包裹了。

这很不寻常。四季睁开眼,收回手指,心中疑虑更深。

她清了清嗓子,用那种带着严肃韵律和穿透力的声调开口:“小野塚小町,关于你在执勤期间擅离岗位,并且在现世路边毫无防备地陷入不明原因的昏睡,以至于需要非相关人员救助才能返回的行为,我认为有必要……”

“呜哇!四季大人!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偷懒了!求您别说了!我愿意写一万字检讨!不,十万字!我愿意去扫三途川所有的渡口!只求您别——说——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四季的话刚开个头,甚至连主题都还没点明,床上的小町就像是被烧红的针扎了一下,猛地弹坐起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瞳孔甚至没有聚焦,嘴里已经条件反射般地、带着哭腔开始连珠炮似的求饶,脸上写满了深入骨髓的惊恐和绝望,显然是身体先于意识,对“四季大人开口说教”这件事产生了最本能的、创伤性的反应,直接从深睡中吓醒了。

这突如其来、戏剧性十足的一幕,让神社里瞬间安静了一下。星暝差点没绷住表情,连忙低头假装咳嗽。星焰瞪大了眼睛,用手捂住了嘴。留琴的表情管理依旧完美。玄爷在门外慢悠悠地转了个身,把脑袋缩回了壳里一点。

小町也发现自己好像……醒了?而且不在冰冷的路边,而是在一个温暖干燥的房间里?身下是柔软的铺盖?她茫然地眨了眨眼,视线慢慢聚焦,先是看到了床前表情莫测的四季映姬,然后又看了看四周陌生的环境(她没怎么来过博丽神社内部),以及门口探头探脑的几张熟悉或半熟悉的脸。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处于重启加载状态。

四季看着她这副懵懂茫然、惊魂未定的样子,心中的疑虑非但没有消除,反而更深了。这醒来后的反应,与其说是自然苏醒,不如说是被强烈的外部刺激(很可能是自己的声音)强行“吓醒”的。这更加说明她之前的沉睡状态异常。但眼下,显然有更“确凿”的训诫对象和事由摆在面前。

“哦?看来你醒得正是时候。”四季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熟悉她的人都能感受到那平静表面下即将开始的风暴,“那么,在你开始撰写那十万字检讨之前,先解释一下,你为何会在执勤时间,于现世路边陷入昏睡?是突发性的身体不适,还是中了什么暗算而不自知?亦或是……单纯的消极怠工,以至于在野外松懈沉睡,将自身职责与安危置于不顾?”

“我、我……”小町捂着还有些昏沉发胀、隐隐作痛的脑袋,努力回想。记忆像断了片的走马灯,最后清晰的画面是在中有之道喝了星暝的茶,然后前往下一处地点,接着就是无比的困倦袭来……

“我……记不太清了……就是觉得特别特别困,从来没这么困过,走着走着就……眼前一黑,好像睡着了?前因后果……具体的细节想不起来了……”她一脸苦恼,不像是假装,而是真的记忆模糊。

四季看着她,心中明白,小町这状态,恐怕真是着了什么道,而且被处理得很干净,没留下什么可供追溯的明显法术或药物痕迹。但即便如此,她身为死神,竟能如此轻易中招,在执勤期间于危险场所失去意识,这本身就说明了极大的问题,甚至比偷懒睡觉的性质更严重——

“即使记忆不清,也无法改变你疏于防范、在执勤期间于危险场所失去意识的事实。”四季开始说道,语气逐渐变得严厉起来,手中的悔悟之棒似乎也亮起了微光,“这暴露出你在安全意识、职业素养、以及应对突发状况能力上的严重不足。若此刻发现你的并非星暝等人,而是某些心怀叵测之辈,后果不堪设想。你的昏睡,可能被利用来伪造引渡记录、窃取死神物品、甚至在你身上种下追踪或干扰的法术。你的行为,不仅是对自身职责与安全的极端漠视,更是将整个三途川引渡体系的部分环节置于潜在风险之下,这是绝不能容忍的失职!”

接下来的时间里,四季就“野外执勤的安全规范与风险预案”、“保持职业警惕性的必要性与方法”、“消极怠工行为对个人与集体造成的实际危害与潜在威胁”、“如何加强应对未知状况的能力”等主题,结合小町此次的具体遭遇(尽管原因不明),进行了新一轮的、逻辑严密、措辞犀利、道理透彻的深入分析与说教。虽然比不上面临生死存亡抉择时的超长篇大论,但其信息密度和训诫力度,依旧让刚刚“睡醒”、脑子还不太清醒的小町听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头晕目眩,恨不能立刻再昏过去,或者找个地缝钻进去。

神社里的其他人,早在四季开口说出第一个长句、进入“工作模式”的时候,就已经默契地、悄无声息地开始向外移动了。星暝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插话,试图转移一下焦点,也为自己的“功劳”铺垫:“那个……四季大人,您看,我们这次及时发现并救助了昏迷的公务人员小町,避免了可能发生的危险,这算不算……也是一件功劳?是不是能……能证明我们博丽神社是乐于助人、维护秩序的好单位?”

他的话被打断了。

“随意打断他人讲话,是一种缺乏基本礼貌与耐心的行为,星暝。”四季的目光扫向他,虽然主要目标还是小町,但并不妨碍她顺便纠正这种“不良习惯”,“尤其是在他人正在陈述重要事项、进行必要的工作指导与教育时。这种行为会影响信息的完整传达与接收效果,破坏谈话的节奏与专注度,也不利于构建有效、有序的沟通环境。关于你所谓的‘功劳’……”

她稍微停顿:“主动救助遇险公务人员,确实可视情况予以一定程度的正面评价。待我处理完当前急需纠正的失职行为后,自会依规进行评判。现在,请保持安静,耐心等待。”

星暝被噎了一下,张了张嘴,但看到四季的眼神,只好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摸了摸鼻子,有点讪讪地站在那儿,硬着头皮继续听了一会儿四季对小町的“安全意识再教育”。好在四季的主要火力确实集中在小町身上,对他只是顺带一提,没有展开。眼看小町被说得眼神都快涣散成彼岸花的形状了,身体摇摇欲坠,星暝估摸着“功劳”的种子已经种下,便悄悄对门口的星焰和留琴使了个眼色。

星焰会意,轻手轻脚地端来一杯温水,放在靠近小町的矮柜上,然后迅速退开。留琴则不知从哪里拿来一块温热的湿毛巾,同样放在一旁,然后微微躬身,无声地退出了房间。玄爷早就不知溜达到哪个角落“沉思”去了。

星暝自己也趁机,用口型对痛苦不堪的小町说了句“保重”,然后不动声色地、贴着墙边,慢慢挪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房门。

至于留在房里,继续接受“安全意识与职业风险深度剖析”再教育的小町?星暝只能在心里默默祝她好运,并且祈祷四季的说教能早点结束,不然他真怕小町的灵魂会因为承受不住这么高浓度的“道理”而出现裂痕。

……

从“审判所”溜出来,星暝长长舒了口气。他立刻行动起来,找到一直安静待在自己房间里(准确说,是星暝临时给她安排的客房)的秦心。秦心正坐在窗边,额前的主面具是一副平静的“小面”,似乎在冥想,又像是在“消化”之前吸收的那些复杂情绪。

“秦心,准备一下,我们得再去地狱一趟。”星暝压低声音说,“时间不等人,计划必须加快。那边的情况可能比预想的还要麻烦。”

秦心闻言,缓缓转过头,但并没有多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身姿轻盈地起身,表示随时可以出发。

两人刚走出神社范围,还没下山,路边就“噌噌噌”蹦出好几只兔子妖怪,拦在了路中央。

“星暝!站住!帝大人让我们来问你,答应好的报酬呢?说好的那座‘萝卜山’什么时候兑现!这都过去多久了!”她身后的几只兔妖怪也齐刷刷地点头,发出“就是就是”的附和声。

星暝一拍脑袋,露出极其懊恼和歉疚的表情:“哎呀!你看我这记性!最近忙得脚打后脑勺,东奔西跑,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真是该死!”他立刻换上一副诚恳无比、指天画地的表情,“放心放心!答应帝的事情我星暝绝对记在心里,一刻不敢忘!那可是救命之恩(?)啊!但是你们看,”他摊开手,展示了一下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和简朴的衣着,“我现在有件非常非常紧急、关乎世界和平与稳定的头等大事要马上去地狱处理,身上实在没带够‘买萝卜’的钱——那可不是个小数目,得准备很多很多钱,或者等价物,对不对?这样,你们先回去告诉帝,让她再耐心等几天,等我从地狱回来,一定第一时间、亲自把‘萝卜山’给她送去!我以博丽神社百年来的名誉(虽然可能没多少)和我的个人信用担保!”

为首的兔子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真的?你不会又想赖账吧?帝大人可说了,你要是再敢耍花招、拖延时间,她就把你偷偷在中有之道违规摆摊、还用加了料的奇怪茶叶坑害死神、导致她昏睡不醒然后被你‘捡’回去假装好人去邀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举报给四季大人!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星暝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笑容却不变,甚至更加灿烂:“哪能啊!我星暝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吗?这次绝对是真的!千真万确!事情一办完,立马兑现!你们想想,‘萝卜山’啊,那得准备多少萝卜?不得精挑细选,找个风水宝地堆起来?这都需要时间嘛!你们快回去报信吧,别让帝大人等急了,也别耽误我办正事,我早点办完,萝卜山不就早点到吗?”

兔子们又盯着他看了几秒,交头接耳,叽叽喳喳了一番,似乎觉得星暝这次的态度还算“诚恳”,理由也似乎说得过去(主要是她们也确实没本事强行拦住他,更没本事逼他现在变出萝卜山),只好哼哼唧唧地又警告了几句“说话要算话”、“帝大人生气很可怕”之类的话,便转身跳进草丛,窸窸窣窣地消失,回去向因幡帝汇报了。

看着兔子们消失的方向,星暝才真正松了口气,擦了擦这次真的有点冒出来的冷汗:“得快点把地狱那边的事了结,然后……赶紧想办法开溜,回红魔馆躲风头才是上策。萝卜山……啧,以后再说吧,总能想到办法糊弄过去……”他小声嘀咕着,看向旁边安静等待、面具已经切换成“无语”猿面的秦心,加快了脚步。

为了节省时间和体力,他再次凭借厚脸皮动用了“非常规交通方式”。一道熟悉的、边缘闪烁着暧昧不明光晕的狭长隙间,无声地在前方空气中撕裂开来。

“走!”星暝低声道,带着秦心一步跨入。

短暂的失重、光影扭曲与方向感错乱之后,还没等星暝站稳脚跟,仔细打量一下这次隙间把他们送到了哪个具体坐标,一股熟悉的威严感,便如同早已埋伏好的冰潮般,毫无征兆地从侧前方涌来。

“星暝。”

鬼神长神荼郁垒,如同早已精准算准了他们抵达的时间与空间坐标点,又或者一直就在这附近“巡逻”或“守株待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前方几步之遥。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深色制服,衬得身形挺拔,墨色的及腰长发在热风中微微拂动,腰间那根散发着淡金微光、仿佛拥有自身意志的苇索松而不弛地缠绕着。她平静地注视着星暝,然后扫过他身边安静得几乎融于背景的秦心,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纯粹的审视与洞悉。

星暝心里“咯噔”一下,暗骂紫的隙间难道还带自动导航到boSS面前的?脸上却立刻堆起笑容,准备拿出自己“救助昏迷死神”的功劳来当挡箭牌,顺便再试探一下接触瑞灵的可能性,或许可以凭借这份“贡献”争取一点通融——

“让人陷入深度睡眠、难以唤醒的昏睡的红茶……么。”

神荼郁垒却先开口了。她微微低头,看着自己不知何时捧在手中的一个素白瓷杯——那杯子样式普通,却洁净得不染一丝尘埃,与周围灼热的环境格格不入——里面晃动着琥珀色的、清澈的液体。

“通过影响饮用者的精神与肉体平衡,诱发强制性的沉眠。手段隐晦,痕迹轻微,且可随时间自动消除。若是此类配方与物品落入心术不正者手中,确实可能成为干扰正常公务执行、甚至危及秩序稳定的危险工具。”神荼郁垒抬起眼,目光如同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锁定星暝,仿佛要将他从皮到骨再到灵魂深处的每一个念头都解剖开来,“你对此,有何解释?”

星暝的脑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转,几乎要冒出火星。他干咳两声,强行压下心虚,脸上露出混杂着震惊、后怕和义愤的表情,试图蒙混过关:“咳咳!竟、竟然有这种事?真是令人震惊!太可怕了!难道……难道是帝卖给我的那些茶叶有问题?我只当是普通的、提神醒脑的红茶啊!那个奸商!居然敢卖给我这种危险的东西!回头我一定找她算账!狠狠算账!”他挥舞着拳头,一副受害者的气愤模样。

神荼郁垒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的表演漏洞百出,且缺乏新意”。但她并没有继续追问茶叶的具体来源或交易细节,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手腕微转,将手中的茶杯(连同里面那可疑的液体)随手一倾。茶水划出一道弧线,泼洒在暗红色的地面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迅速化作一缕几乎看不见的淡青色烟气消散无踪,连水渍都没留下。

“无论你手中握有何种自认为的‘功劳’,星暝,”她重新将目光投向星暝,“关于接触在押要犯宫出口瑞灵的请求,我劝你,此刻最好彻底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星暝一愣,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地堵了回来:“为什么?我之前不是……我刚刚协助解决了小町的麻烦,避免了她可能遭遇的危险。这难道不算是对维护彼岸秩序的直接贡献?按照规矩,不是应该可以换取一定的……”他试图据理力争,虽然这个“理”他自己都有点心虚。

“原因很简单。”神荼郁垒打断他,“就在你离开地狱、忙于你那未经许可的‘茶摊生意’与漏洞百出的‘救助行动’的这段时间里,犯人宫出口瑞灵,利用当前地狱管理系统因灵魂大量积压而产生的短暂协调混乱与监控注意力分散,再次策划并暗中实施了一起小规模的、针对监管设施的试探性暴动。虽被迅速察觉并镇压,未造成实质性破坏与人员逃脱,但此事已充分证明其危险倾向的顽固性、对时机的敏锐把握,以及其试图利用任何秩序薄弱环节达成目的的强烈意图。”

她略作停顿,让这个信息充分沉淀,然后继续用那种客观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基于此事件,对她的综合危险评估已紧急上调,警戒等级重新提升至历史最高水平,相关监管措施已全面升级并加倍。目前,除持有最高级别紧急授权的人员外,任何人——包括我在内——都不得在没有至少三重独立审批、以及实时严密监控的前提下,接近其所在的核心关押设施。你所谓的‘接触’,在现阶段的管控框架下,绝无操作空间与许可可能。”

星暝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微微张开。瑞灵又闹事了?而且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下麻烦了……不仅他的计划受阻,连原本想用来当筹码的“功劳”在对方眼里恐怕也大打折扣,甚至可能因为茶叶的事变成负分。

沮丧、焦急,或许还有一丝对被瑞灵再次“搅局”的不爽,几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脑子一热,也不知是出于沮丧还是破罐破摔的冲动,一句没过脑子的话脱口而出:“那……如果我硬闯呢?”

这句话一出口,连旁边一直保持安静、仿佛背景板一样的秦心都忍不住微微侧目,额前的面具瞬间切换成了代表“难以置信”的表情,那面具上的眼睛仿佛都瞪大了一圈。

更让星暝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是,一直面无表情、仿佛精密石刻般的神荼郁垒,在听到这句近乎愚蠢的挑衅(或者说自杀宣言)后,脸上竟然极其细微地、但确实地……动了一下。那似乎是一个混合了短暂的讶异(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荒谬言论)、更深层的审视(重新评估眼前对象的理智与危险等级),以及一丝极淡的复杂情绪——也许是觉得荒唐,也许是觉得可悲,也许还有一点点“果然如此”的了然——的表情变化。

神荼郁垒沉默了片刻。然后,她缓缓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冷了几分:

“在那之前,星暝,你需要先为你自踏入地狱相关区域以来的一系列行为——包括但不限于,非法在‘中有之道’未经许可经营、使用成分不明且具有显着影响心智效能的药物干扰公务人员正常履职、试图通过非正当手段获取接触高危要犯的权限、以及刚才那句可以被视为公然威胁地狱监管秩序与安全的言论——付出相应的、即时的代价。”

话音未落,甚至不给星暝任何再次开口辩解或收回那句蠢话的机会,她腰间那根蕴含莫测威能的苇索,已然无声无息地电射而出!

星暝只觉得腰间骤然一紧,一股冰凉而坚韧无比、仿佛能束缚灵魂本身的触感瞬间缠绕上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苇索已经如同最熟练的捆缚者,巧妙地绕着他的腰身和手臂盘旋收紧。

“等、等等!神荼大人!有话好说!我那是口不择言!开玩笑的!我哪敢硬闯啊!我那是为了……为了表达我急切的心情!是为了救人……啊不,是为了帮助改造罪犯!”星暝试图挣扎辩解,扭动着身体,但那苇索纹丝不动,反而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收紧,勒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一切陈述与辩解,留待后续正式讯问与笔录。”神荼郁垒不再多言,她手腕轻轻一抖,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星暝便身不由己地被苇索传来的牵引力拉扯着,踉踉跄跄地跟在了她的身后,朝着地狱深处某个未知的、显然不是会客室的方向走去。

秦心站在原地,看着星暝被绳索捆着,像牵线木偶一样被拖走,又看了看神荼郁垒那毫无商量余地、仿佛移动规则本身的挺拔背影。她轻轻摇了摇头,周身漂浮的其他几张面具也仿佛跟着叹了口气般微微垂下。但最终,她还是迈开轻盈的脚步,默默地、保持着一段距离,跟在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