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浸了血的棉絮,黏在皇城角楼的飞檐上。
七道黑影破雾而出时,正在扫街的老仆摔了扫帚,那黑影似碑非碑,表面爬满扭曲的人脸,每张嘴都大张着,却发不出声——直到第一声哀嚎刺破黎明,像锈了三百年的刀突然开了刃,割得人耳膜生疼。
安济坊檐下,小桃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怀里半枚染血镖令发烫,那是苏菱安塞给她的镇远信物。姐姐...她缩成更小的一团,额角沁出冷汗,不是风声...是好多人在哭。染血的镖令突然震动,震得她指缝渗血,有沙哑的声音钻进她脑子里:我们护了三代皇器,却死在自家刀下...小桃浑身发抖,死死咬着下唇,染血的镖令在她怀里灼出红痕。
退开。墨鸦的机关臂喷出蓝烟,铁指扣住小桃后领将她拽到廊柱后。
他仰头望着七座残碑,机关臂上姓不可易四个刻痕泛着冷光。
铁指划过最近的碑面,焦黑的纹路里突然渗出暗红,像血在石头里流动。心源古语。他低喃,机械关节转动的声音混着碑鸣,只有她认得。
苏菱安站在主碑前,锁心纹突然抽痛。
那痛感从腕间窜到心口,像有人用烧红的针在扎——她望着碑面扭曲的人脸,忽然想起小时父亲教她认镖旗:安儿,镇远的镖旗是红的,那是我们苏家的血。可此刻碑上的血,是三百年前的。
闭眼。她对自己说,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
灵泉空间里,银泉突然翻涌成浪,心烬花的火光在泉底忽明忽暗。
当她的神识触到碑纹的刹那,无数画面砸进识海:快马加鞭的镖队,马背上的少年人脖颈挂着镇远玉牌;金銮殿台阶下,老镖头跪了整夜,怀里护着染血的锦盒;暗箭从朱门后射出时,他最后一声喊是天枢在锦盒夹层——而龙椅上的皇帝垂着眼,指尖摩挲着茶盏边沿:镇远通敌,满门抄斩。
原来不是通敌...苏菱安猛然睁眼,瞳孔里血丝漫开,是我们太忠。
碑身突然震颤,石屑簌簌落在她脚边。
白发老者自碑中踏出,腰间悬着断刀,刀鞘上镇远副镖四个字被磨得发亮。
他望着她,眼底像压着三百年前的雪:你们苏家代代赴死,可曾问过为何?
我当年若救你先祖,必被灭口;若不救,便是背誓。
我选自尽谢罪——可你呢?
你敢问天吗?
话音未落,碑隙里窜出黑雾。
苏菱安瞳孔微缩——那黑雾凝成人形,分明是叶寒舟的模样。
他穿着她亲手缝的月白暗纹锦袍,眼尾红痣在黑雾里忽明忽暗,可手里的剑却泛着幽蓝鬼火,剑尖正对着她心口。
你爱的是我,还是你的救赎?黑雾凝成的叶寒舟开口,声音像被泡在冰水里的铁,若我只是你复仇的刀,你还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