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清脆,却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先祖的眼神瞬间从坚定变得迷茫,继而转为恐惧与悔恨,最终竟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痛哭流涕,详细“招供”了自己如何通敌卖国,自愿领死。
“不是的……不是他们要灭我们满门……”小桃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说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是他们怕!他们怕我们镖局代代相传的这块祖纹玉,会……会揭穿那‘梦铃’的秘密!”
这块玉,不仅是信物,更是一代代记录真相的载体!
苏菱安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豁然贯通。
她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我终于明白了,难怪当年太宗登基后,要对能‘听亡者言,破虚妄梦’的心源一族赶尽杀绝——因为我们,是唯一能看穿这场横跨数百年惊天骗局的眼睛!”
夜色渐深,一行人回到了西角药庐。
这里依旧是那副破败萧条的模样,仿佛被时光遗弃。
当尘埃落定,周围陷入一片死寂之时,一个微弱而虚幻的低语声,突兀地在药庐内响起。
“姑娘……老奴等了三十年,等的……就是您身边这位公子,能亲口说一句‘醒’。”
话音未落,一团淡淡的青烟在门边凝聚,化作一个身形佝偻、面容模糊的药童残魂。
他正是当年药庐的守门人,阿松。
他的魂体因执念而未散,却也虚弱到仿佛随时会熄灭。
他没有看苏菱安,而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痴痴地望着叶寒舟,浑浊的魂体剧烈波动,哽咽道:“公子……老奴……老奴守着这屋子,终于……终于等到您回来了。”
叶寒舟看着他,那张三十年来始终被梦境禁锢而毫无波澜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沉默了良久,久到连空气都仿佛凝固。
最终,他轻轻地、清晰地开口,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
“我醒了,阿松。”
仅仅四个字,却仿佛一道赦令。
药童阿松的残魂骤然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张模糊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个满足至极的笑容。
他对着叶寒舟深深一揖,而后整个魂体化作点点荧光,心满意足地消散在了夜风之中。
他消散的瞬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药庐之内,蛛网自行脱落,积尘倒卷而回,腐朽的木梁恢复坚韧,破碎的药柜弥合如初,就连那些散落一地的枯萎药草,也重新焕发生机,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时光仿佛在这间小小的药庐里倒流,一切都恢复到了三十年前,叶寒舟沉入梦境前的那个黄昏。
苏菱安立于焕然一新的药庐门前,晚风拂过,腕间的归藏铃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轻晃。
她的忆络如无形的藤蔓,顺着脚下的大地向着皇城深处蔓延。
她低声自语,像是说给那些藏在暗处的敌人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你们以为,梦境可以替代人生,谎言可以掩盖罪恶。却不知——只有真正醒着的人,才有资格讨还血债。”
她转过身,迎上叶寒舟看过来的深邃目光,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微凉的手。
“阿烬,接下来,我们该去太庙……收一收那些积压了三百年的旧账了。”
而在他们不知道的皇城地底深处,那座汇聚了无数记忆残丝的忘川池中,池水冰冷刺骨,万年不起一丝波澜。
池底中央,一柄被千年尘埃与怨念包裹的古朴玉铃,在这一刻,忽然……轻轻地震动了一下。
这微弱的颤动,仿佛沉睡巨兽苏醒前的第一次呼吸,荡开一圈无形的涟漪。
紧接着,池边的黑暗中,一双死寂了许久的眼睛,也随之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