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可以谈谈正事了吗?关于今晚的舞会?”她带着笑意问。
斯内普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又僵硬了一瞬,但这次不再是抗拒,而是一种…紧张的期待。他抿了抿唇,低低地“嗯”了一声。
“首先,”格温尼维尔伸出食指,点在他的胸口,“不许再说什么‘蒙羞’、‘不合适’之类的傻话。我格温尼维尔·莱斯特兰奇的舞伴,只能是西弗勒斯·斯内普。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明白吗?”
斯内普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心中最后一丝不安也烟消云散。他再次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肯定:“明白。”
“其次,”格温尼维尔继续道,语气轻松了些,“关于舞步…我想,为了避免某些人因为过于紧张而显得像一尊被施了石化咒的盔甲,我们或许可以先…简单预习一下?”她歪着头,眼中闪着促狭的光。
“在这里?”他挑眉,“没有音乐,没有舞池,甚至没有足够的空间。”
“有你在,就足够了。”格温尼维尔轻笑出声,主动向后撤开一步,拉开了些许距离,然后俏生生地站在那里,歪着头看他,眼中闪烁着挑战和期待的光芒。
他向她伸出一只手。动作略显僵硬,甚至有些笨拙,完全不符合魔药大师一贯的精准利落。但那掌心向上,是一个无声且郑重的邀请。
格温尼维尔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自己温暖柔软的手放入了他微凉而骨节分明的掌中。他的手指先是微微一颤,随即稳稳地、坚定地收拢,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占有意味。
没有悠扬的乐队伴奏,他便用空闲的那只手的指尖,在她背后极轻地、有节奏地敲打出某个经典华尔兹的三拍子节拍。
嗒…嗒…嗒…声音细微,却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如同直接敲击在心弦上。没有光洁宽敞的舞池,他们就在堆满厚重古籍、闪烁着诡异光芒的魔药材料和各种精密仪器、略显拥挤的书桌旁的空地上,缓慢地移动起来。
她的步伐自然而轻盈,他的引导起初确实有些生涩,甚至差点绊到自己的袍角,但在她无声的配合和鼓励的目光下,他很快找到了感觉,步伐变得沉稳而可靠,她微微仰头看着他,他则垂着眼眸,目光近乎贪婪地流连在她带着浅淡笑意的唇角和水光潋滟的翡翠绿眸子上。地窖昏暗的光线为她精致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领舞的时候,”他忽然低声开口,声音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显得格外磁性,“不许踩我的脚。”
格温尼维尔忍不住笑出声,翡翠绿的眼里漾满了光彩:“这我可不敢保证,教授。毕竟,某人的教学方式以前可从来没包括实践环节。”
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只是在她下一个旋转时,手臂在她腰间不着痕迹地稍稍收紧,带着她灵巧地避开了身后一个放着珍贵水晶瓶的矮架,动作流畅而自然。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已悄然爬升,清冷的光辉透过高处的窄窗,悄悄渗入这间常年阴冷的地窖,如同舞台的追光,温柔地笼罩在相拥移动的两人身上,将他们交织的身影拉长,投在斑驳的石墙上,勾勒出一幅静谧、温暖而略显不真实的画面。角落里,那只黑色坩埚下的文火依旧静静燃烧,里面慢火熬着的宁神药剂散发出愈发浓郁的、令人心神安宁的香气,丝丝缕缕地弥漫在空气中。
或许他的舞步依旧带着某种挥之不去的、教科书式的刻板,缺乏真正的随性与飘逸;或许她仰起的脸庞上,那抹笑容里,依旧藏着几分恶作剧得逞的小小得意和促狭。
但此刻,在这片弥漫着魔药气息、堆满古籍与危险品、独属于西弗勒斯·斯内普的、与浪漫毫不沾边的绝对领域里,他确实正拥着他的光,他世界里突如其来的、却已然无法割舍的星辰,跳着一支没有音乐伴奏、没有观众喝彩、却比任何盛大舞会都更珍贵、更触动心弦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无声华尔兹。
而未来,那片他曾以为会永远漆黑、冰冷、孤独延伸的时间之海,似乎也终于不再是令人绝望的一片混沌。它有了温度,是她掌心的暖;有了光,是她眼中的笑;有了…全新的、因她而起的、值得期待与跟随的节奏。
一曲终了,没有掌声,只有彼此渐渐平复的呼吸和依旧交织的目光。地窖内,宁神药的香气似乎也因这温馨的静谧而变得更加浓郁悠长。
时间悄然流逝,终是到了不得不暂时分离的时刻。格温尼维尔眼中闪过一丝眷恋,她向前一步,伸出双臂,紧紧地、结结实实地环住了他的脖颈,将自己深深埋进那片带着清苦魔药气息、陈旧羊皮纸味道、以及独属于他的、令人无比安心的冷冽阴影里,给了他一个充满温暖和依恋的拥抱。
“晚安,”她抬起头,翡翠绿的眼眸在近在咫尺的距离里,倒映着壁炉跳跃的火光,闪烁着比星辰更璀璨的光亮,唇角弯起一个饱含眷恋与温柔的笑意,轻轻地、却清晰地吐出那个崭新的、充满魔力的称谓,“…男朋友。”
这个称呼,被她用如此轻柔而珍重的语调说出,仿佛在吟诵一个古老的、带有甜蜜魔力的咒语,带着一种新鲜而令人心悸的魔力,轻轻撞在斯内普沉寂多年、冰封已久的心湖上,漾开一圈圈无法平息的热烈涟漪。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随即以一种失控的速度剧烈跳动起来。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高高扬起,形成一个与他平日阴沉形象截然相反的、近乎笨拙却真实无比的弧度。手臂更是毫不迟疑地、带着一种近乎霸道的坚定力道,紧紧地回拥住她,仿佛要将这一刻的温暖与真实感牢牢镌刻在灵魂深处。
“…晚安,”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地窖中显得格外清晰。他略微停顿了一下,那双深邃得如同最古老夜空的黑色眼眸,深深地凝视着她,最终,他几乎是耳语般地、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某种破釜沉舟的勇气,加上了那个于他而言陌生至极、却在此刻无比自然涌上心头的称谓——
“…我的女孩。”(y girl.)
这两个单词滚过舌尖、逸出唇齿的瞬间,连斯内普自己都感到一阵细微的、源自灵魂深处的震颤。这个词组,与他惯常的刻薄讽刺、冰冷命令截然不同,它带来的不是预想中的别扭与生涩,而是一种奇异的、汹涌的、充满绝对占有欲和无限柔情的暖流,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格温尼维尔显然清晰地听到了。她脸上的笑容如同冲破乌云的最明媚阳光,瞬间绽放,彻底驱散了地窖中积攒了数百年的所有阴冷与孤寂。她没有说话,只是飞快地仰起头,在他微凉的唇角留下了一个如羽毛般轻盈、却带着玫瑰清甜气息的告别吻。
然后,她像一只心满意足的蝴蝶,翩然退开他的怀抱,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明艳动人的红晕。
“明天见!男朋友。”她笑着,最后三个字咬得格外清晰而甜蜜,随即转身,像一阵轻快的风,推开地窖沉重的石门,跑了出去。
石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隔绝了外面走廊传来的微弱光线和声响,却将一种全新的、令人心悸的、足以融化坚冰的温暖,彻底地、满满当当地留在了这间原本阴冷孤寂的地窖之中。
斯内普独自站在原地,良久未动,仿佛化作了一尊雕像。空气中似乎还萦绕着她留下的淡淡甜香和那份蓬勃的、鲜活的生气,与他熟悉的魔药味奇异地融合在一起。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指尖极轻地、近乎虔诚地拂过自己的唇角。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个短暂却无比清晰的、带着玫瑰味的柔软触感,以及那两个拥有雷霆万钧之力的、依旧在他耳畔嗡嗡作响、在他心湖掀起滔天巨浪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