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上前线,但她要用自己的方式,支撑起这场战争。
她对前来帮忙的妇女们说:“乡亲们,姊妹们!咱们的队伍在前面打鬼子,保的是咱们的家,咱们的地!
咱们在后方,多出一份力,前线的同志们就能少流一滴血,就能早一天打跑鬼子!咱们不能乱,更不能怕!”
她的镇定和果敢,极大地稳定了后方的人心。
百姓们虽然担忧,但看到八路军井然有序的防御,看到像杨秀芹这样的干部依旧在坚守,心中便有了主心骨。
他们相信,八路军能守住,能赢!
…………
另一边,在方东明的命令下达后,黑风沟开始进行分批次撤离。
161团一营三连的残部,在连长赵铁柱的带领下,沿着预设的撤退路线,向猫儿岭转移。
队伍里弥漫着悲伤和疲惫的气氛。出发时一百多号人的满编连,此刻只剩下不到六十人,而且几乎个个带伤。
王栓柱默默地走在队伍中,他的军装被撕破了好几处,脸上沾满了硝烟和血污。
他回头望了一眼依旧被炮火笼罩的黑风沟方向,那里埋葬了他许多熟悉的战友。
副连长走到赵铁柱身边,低声道:“老赵,统计完了,牺牲三十七人,重伤十二个已经送下去了,轻伤不算。指导员他也……”
赵铁柱猛地停下脚步,拳头攥得嘎吱作响。
牺牲的指导员是他的老搭档,之前两人就在一个锅里搅马勺好几年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悲恸,嘶哑着对队伍吼道:
“都他娘的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垂头丧气的像什么样子!牺牲的弟兄们是为了啥?
是为了让咱们能更好地活下去,打跑鬼子!咱们要是怂了,垮了,怎么对得起他们?!”
他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而疲惫的脸,最终落在王栓柱身上:“王栓柱!”
“到!”王栓柱一个激灵,挺起胸膛。
“你狗日的今天表现不错!像个老兵的样子了!”
赵铁柱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今天!记住牺牲的弟兄!把这笔血债,给老子记在小鬼子头上!到了猫儿岭,给老子继续狠狠地打!”
“是!连长!”王栓柱和其他幸存的战士们齐声怒吼,低落的士气被连长这番话重新点燃。
他们擦干眼泪,握紧手中的枪,带着对战友的怀念和对敌人的仇恨,继续走向新的战场。
战争,就是这样残酷。它夺走生命,带来伤痛,但也淬炼出最坚定的意志和最深厚的战友情。
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新兵迅速成长为战士,而这支人民的军队,也在一次次牺牲与坚守中,变得更加不可战胜。
………
就在晋西北前线各个战场陷入惨烈胶着,八路军依托层层防线不断消耗鬼子有生力量之际,在相对平静的358团一营防区,一场隐秘而肮脏的交易,正走向最终摊牌的边缘。
钱伯钧的营部里,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他挥退了所有卫兵和勤务兵,只留下他最信任的机炮连连长王福康。
桌上,那箱金条依旧闪着诱人的光,但旁边多了一份地图,上面用红蓝铅笔粗略地标注着敌我态势。
钱伯钧脸色灰白,眼窝深陷,显然这几天备受煎熬。
他手里捏着一封刚由秘密渠道送来的、措辞更为强硬的密信。
“福康,鬼子……不,是‘那边’,”钱伯钧的声音有些干涩,“催得很紧。他们说,皇军……他们在正面战场进展不顺,损失很大,必须立刻打开局面。要求我们……最迟明晚,必须让出小王庄至断魂崖的那条小路。”
王福康是个面相凶悍的胖子,他舔了舔嘴唇,低声道:“营座,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楚云飞那边,明显是铁了心要跟八路军眉来眼去,咱们跟着他,能有啥前途?这次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钱伯钧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可这事一旦做了,就再没有回头路了!万一……”
“没有万一!”王福康凑近一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营座,咱们已经收了人家的金子,这事要是漏出去,楚云飞能饶了我们?
只有一条道走到黑!只要皇军……那边的大部队从这条路插过去,抄了八路军的后路,到时候大局已定,咱们就是头功!”
他指着地图上那条隐秘的小路:“这条路,平时除了咱们的巡逻队,鬼都不去。地势险要,但勉强能过轻装步兵和驮马。
八路军在那里几乎没有设防。只要咱们明晚把巡逻队撤回来,在关键路口留下‘自己人’放哨,皇军的奇兵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河源县城的屁股后面!到时候,李云龙的新一团腹背受敌,必垮无疑!”
钱伯钧的呼吸粗重起来。
他仿佛看到了八路军防线崩溃的场景,看到了自己身着皇协军将官服、前呼后拥的样子。
贪婪和恐惧交织,最终,对权势的渴望和对失败的惧怕,压倒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犹豫和廉耻。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金条都跳了一下:“他娘的!干了!王福康,你亲自去安排!把三连长也叫上,他那个连守着小王庄,必须让他入伙!
记住,一定要机密!团部派来的那几个参谋,想办法给我灌醉或者支开!明晚子时,按计划行事!”
“是!营座英明!”王福康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立刻转身去布置。
钱伯钧独自一人留在房间里,看着那箱金条和地图,胸口剧烈起伏。
他端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试图浇灭心中的不安,但那苦涩的滋味却仿佛预示着他的未来。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就不再是晋绥军的营长了,他成了他自己曾经最鄙夷的——汉奸。
第二天,夜幕如期降临。
晋西北的星空下,前线依旧传来零星的枪炮声,但在358团一营控制的小王庄至断魂崖一线,却异乎寻常的安静。
原本该定时出现的巡逻队不见了踪影,几个关键的山口隘路,换上了王福康精心挑选的“可靠”哨兵。
子夜时分,月色昏暗。
一队穿着晋绥军军服,但行动格外诡秘、悄无声息的队伍,如同暗夜中的毒蛇,开始沿着那条隐秘的小路快速渗透。
他们的人数不多,大约一个加强中队,却极其精悍,装备着大量的冲锋枪、轻机枪和掷弹筒,甚至携带了爆破器材。
这正是鬼子特地从第38师团抽调的精锐——益子挺进队,他们的任务就是利用钱伯钧让开的通道,长途奔袭,直插河源县城后方,配合正面主力,里应外合,打掉八路军的指挥枢纽或重要据点。
带队的大尉益子重雄,眼神冰冷而锐利。他确认了接头的暗号,对着手下打了个手势。
这支“奇兵”没有丝毫停留,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向着八路军防线的软肋,直插而去。
钱伯钧站在营部外的一个高地上,远远望着那条小路的方向,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仿佛能听到鬼子精锐部队快速行军的脚步声。
他的手心全是冷汗,内心充满了背叛带来的恐惧,以及一种扭曲的、期待“奇袭”成功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