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蕴微微颔首:“允安没哭闹吧?”
“不曾。”
霁一恭敬回道:“小公子好学,见爷从宫里回来,就捧着书过来了。这会儿在里头写字呢。”
其实……
哪需戚清徽多费心?
只要给允安一张书案、一管狼毫,他就能端端正正坐上半个时辰,静得像尊瓷娃娃。
荣国公府门庭森严,戚清徽的书房,便是亲眷未得通传亦不得擅入。
霁一随侍多年,深谙其中规矩,遂请明蕴在门外稍候,自己转身进去通禀。
明蕴也极有分寸,静静立于廊下光影交界之处。裙裾纹丝未动,只余一片端庄的影,斜斜映在青石阶上。
书房内。
“手酸了。”
允安撂下笔,揉了揉手腕。
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一旁处理政务的戚清徽听。
“我歇一下。”
他顿了顿,又自言自语似的补充:“今日还有两张字没写。”
戚清徽从堆积的案牍间抬眸,见幼子稚颜肃然,想起他确实已写了许久,心下一软,温声道。
“不急,习字贵在持之以恒,却也需张弛有度。可要先歇个午觉?或去院子里散散心也好。”
允安却抬起小脸,乌黑的眼里透出些许困惑。
“可爹爹先前不是这样说的。”
戚清徽眸色微深:“我……如何说?”
允安便挺直小小的脊背,一板一眼复述道。
“爹爹教导过,行事当求尽善尽美,做一半便搁下,终究不成样子。我是戚家子孙,合该严于律己。”
幼时便是这般被严训过来的戚清徽,一时默然。
这话,确是他会说的。
可看着儿子尚带奶膘的侧脸,他心头竟无端泛起一丝迟疑。
允安方才四岁,是否……太过严苛了些?
正此时,霁一轻轻推门而入。
“爷。”
“夫人来了。”
戚清徽抬眸,刚要出声让明蕴入内。却见允安欢呼一声,从圆凳上跳下来,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跑去。
“娘亲!”
他穿了身红锦袄外罩着石青缂丝比甲,最外披着白狐斗篷,领口的蓬松白狐毛随他迈步轻颤。
明蕴就瞧见精致贵气的圆滚七彩团子,朝她这边奔来。
穿得多,崽子很吃力。
他迈过门槛时,靴子不慎踩到衣摆,整个身子顿时失了平衡,直直向前跌去。
明蕴心口一颤,下意识伸手欲接,却有人比她更快。
一道墨色身影掠过门槛,修长的手臂已稳稳将那小团子凌空捞起,轻轻放回地上。
戚清徽拢紧眉心,方要开口叮嘱他行路当稳,却见允安已站稳身子,双手端端正正交叠在身前,垂下脑袋。
“我认错!”
明蕴:??
戚清徽:??
允安规规矩矩:“爹爹曾教导,行止坐卧,皆见涵养。疾行冒失,易失体统。”
明蕴看向戚清徽。
戚清徽:“……我没有。”
明蕴:……
“你有!”
允安:“类似的,爹爹说的可多了。”
戚清徽:……
他拢了拢眉心。
“那……”
允安表示他是个乖宝宝:“儿子一直记着。”
“有时怕忘了,还要特地写下来,贴在床头。”
说到这里,崽子愁:“只是……床头都要贴满了。”
戚清徽:“那……”
他沉默。
“我规矩挺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