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麦:「瞧见没,这柱子,这瓦当,还有那棵歪脖子松……是我的家,你那根金棍子塑像还在大殿供着呢~~」)
(金金:「......」)
这时,一只通体乌黑发亮的玄猫,悄无声息地从后殿的石阶上跃下。它步伐优雅而沉稳,不似寻常猫儿轻快,倒像一位检视领地的君王。它径直踱到竹篮旁,轻盈地跳上一旁的石凳,坐定,然后低下头,一双翡翠般碧绿澄澈的猫眼,一眨不眨地、极具人性化地「盯」着篮中的两个小婴儿,尾巴尖儿危险地轻轻摆动。
(玄猫心灵传音,带着明显的埋怨与委屈:「你俩!可算来了!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把我一个丢在这冷清清的山头上看大门!一看看了这——么——久!」)
金金看热闹不嫌事大,「二黑,抛下你的可不是我~」
玄猫看着麦麦,麦麦则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毫不躲闪地回望玄猫,小嘴儿几不可察地动了动,仿佛在组织语言。
(麦麦带着点安抚:「咳……二黑,冷静。这种……『下凡历练』的机缘,你也知道,是上头掐着点儿定的,我们说了也不算呀。谁让你没赶上呢」)
(玄猫甩了甩尾巴,更气了:「少来这套!每天不是听经就是看人烧香,闷也闷死了!说好的带我一起呢?」)
金金那瞳仁深处的淡金色流光似乎比之前明显了一瞬,他看向玄猫,小脸上竟浮现出一种近乎「狡黠」的神情。
(金金慢悠悠地说:「别急嘛,二黑。现在咱们『落地』了,妈也在,爸也在,这观里的香火……也挺旺。给你想个办法,早点『脱身』,也不是不可能……」)
三颗小脑袋——两个裹在襁褓里,一个毛茸茸的猫头——不知不觉凑近了些。阳光在他们身上勾勒出柔和的光晕,那「密谋」的气氛,尽管无声,却奇异得连旁观的几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路栀托着腮,看得入神,眼中满是温柔的惊奇:「他们……好像在聊天?」
顾川唇角微扬:「嗯,气场相合,毫无排斥。这般景象,确是难得。」
师爷与清玄真人则交换了一个短暂而深刻的眼神。那眼神里是一种了然于胸的平静,以及一丝对于某种既定轨迹正缓缓展开的、无法言说也不必言说的深邃默契。师爷端起粗陶茶杯,缓缓啜了一口清茶,氤氲的热气后,他眼中那抹笑意,愈发意味深长。
清风拂过庭院,古柏沙沙作响。竹篮边,那场跨越了形态与时间的「密谈」,仍在暖阳下静悄悄地继续着。
「那好吧,就这么说定了。」玄猫的声音直接在他们灵识中响起,尾巴尖儿最后轻轻一甩,算是达成了某种协议。它不再多言,转身轻盈一跃,便上了青灰色的院墙,在洒满阳光的墙头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将自己摊成一条柔软的黑缎,眯起碧眼,懒洋洋地晒起了太阳,仿佛刚才那场严肃的「交涉」从未发生。
竹篮里,金金再次阖上眼,仿佛耗尽了力气般沉沉睡去。麦麦也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目光从藻井收回,变得朦胧。
这时,清玄真人温和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庭院中那份玄妙的静谧:「小栀,秦总,既到了观里,带孩子去给他上柱香吧。让他也看看孩子们,高兴高兴。」
路栀闻言,神色立刻变得郑重而柔软。
「好,师父。」她看向秦轶,秦轶对她点了点头,眼神沉稳。
两人小心地抱起再次睡熟的孩子,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处更为僻静的偏殿。这里不对外开放,殿内简洁清幽,其中一块乌木牌位擦拭得光洁温润,上面没有繁复的纹饰,只以遒劲的笔力刻着简单的名字——李山。牌位前香炉洁净,供着一盘新鲜的山果。
阳光从高高的窗棂斜射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几道明亮的光柱,细小的尘埃在光中缓缓飞舞,让殿内的时间显得静谧而悠长。
路栀和秦轶抱着孩子,并肩站在牌位前。
路栀凝视着那块熟悉的牌位,眼中泛起温柔的怀念与感慨。她侧头看了看臂弯里安睡的金金,又看向秦轶怀中的麦麦,轻声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殿宇里格外清晰,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师父,我们带着宝宝来看您了。这是金金,这是麦麦,您看,他们都好好的。」
秦轶也沉声恭敬道:「师父,现在,我们是一家四口了。请您放心。」
路栀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将三支清香稳稳地插入香炉的香灰中。自己后退一步,在牌位前的蒲团上缓缓跪下,挺直脊背,双手合十,然后极其郑重地、一丝不苟地俯身,磕了三个头。额头轻触蒲团,每一次起身与俯首,都充满了深深的敬意与追思。
秦轶站在她身后,稳稳地抱着两个孩子,目光也始终落在老杰克的牌位上,神情肃穆。
三个头磕完,路栀并未立刻起身,依旧跪在那里,仰头望着牌位,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更多未尽的话语。阳光恰好照亮她半边脸颊,能看见她睫毛上沾染的、细微湿润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