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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0章 坠落(1 / 2)

张佳佳发现丈夫最近有点不对劲。

他总是不自觉抬头看,脖子仰得像个被人提着线的木偶,一次能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看好几分钟。张佳佳跟着看过,那里只有惨白的节能灯和几道陈年水渍,别的什么都没有。

“看什么呢?”她第三次问的时候,声音有点不耐烦了。

张明猛地一哆嗦,脖子“咔”地一声响,好像才把魂收回来。他脸色很白,眼珠子转得有点慢。“没……没什么,”他扯出一个笑,比哭还难看,“就觉得……灯好像有点晃。”

张佳佳抬头。灯稳稳地挂着,连光都没闪一下。

晚上睡觉,问题更明显了。张明死活不肯关灯,说怕黑。张佳佳以为他又要作怪,每次他们干批的时候,张明都喜欢开着灯,掰开她的批芯仔细研究。于是不管张明怎么说,伸手就要去按开关,他就像被烫了似的从床上弹起来,死死攥住她手腕,力气大得吓人。

“别关!”他声音发颤,眼睛却死死盯着天花板正中央,瞳孔缩成针尖,“就……就这样睡……求你了。”

张佳佳甩开他,觉得莫名其妙,但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鬼样子,心里也有点发毛。她顺着他的视线又看了一眼。还是那片天花板,白惨惨的,在灯光下安静得很。

“你中邪了?”她躺下,背对着他。

张明没回答。过了很久,张佳佳在半睡半醒间,听见耳边传来极轻微的、持续的“咯咯”声。像是牙齿在打架,又像是骨头在轻轻摩擦。她睁开眼,发现声音来自张明。他整个人蜷缩着,面朝上,眼睛瞪得老大,一眨不眨地盯着正上方,下颌绷得死紧,那声音就是从紧咬的牙关里渗出来的。

他整个人像一具冻硬的尸体,只有眼球偶尔极其缓慢地转动一下,追踪着天花板上某个她根本看不见的东西。

张佳佳心里那点毛变成了冰碴子。她没敢动,也没敢问,在一片死寂和那瘆人的“咯咯”声里,假装睡着,直到天亮。

第二天张明请了假,没去上班。他坐在客厅沙发里,姿势僵硬,依然不时猛地抬头,看一眼天花板,又迅速低下,呼吸粗重。张佳佳要出门买菜,走到玄关换鞋,弯腰系鞋带时,眼角余光瞥见张明的倒影映在光洁的地砖上。

他坐着。

可他那映在地上的、模糊的黑色影子上方,轮廓不太对。影子的头部位置,似乎多出了一小团难蠕动着的更深暗的阴影,像是一团粘稠的头发,又像是一个过分扁平的脑袋,正静静地垂下来,几乎要贴上他自己影子的“头顶”。

张佳佳系鞋带的动作停住了,血一下子凉了。她屏住呼吸,一寸一寸地直起腰,视线从地上的影子,移向真实的张明。

张明好好地坐在沙发上,头顶上方,只有空气。

是她眼花了。一定是昨晚没睡好。她匆匆拉开门走了出去,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她却觉得比屋里更冷。

那天之后,张明迅速枯萎下去。他吃得越来越少,话几乎没有了,所有活着的力气似乎都用来做两件事:呼吸,以及抵抗那股随时要把他脖子拧过去向上看的冲动。他变得极度抗拒待在开阔空间的中心,总是缩在墙角、柜子旁,背紧紧贴着墙壁或家具,好像那样就能保护他的头顶和后颈。

张佳佳受不了了。这天晚上,她洗了澡,只裹着一条浴巾出来,湿头发散在肩上。她走到僵坐在床沿的张明面前,挡住他惯常盯着的上方,故意俯下身,浴巾松开一些。

“老公,”她声音刻意放软,带着往日调情时的黏腻,手搭上他的肩膀,往自己身上带,“你看看我呀。”

张明的眼珠动了一下,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甚至没有焦距,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恐惧残留。他立刻又像被电击一样,视线顽固地、挣扎着要越过她的肩膀,投向她的后上方,那片致命的空白。

张佳佳心里火起,夹杂着更深的寒意。她用了点力,把他推倒在床上,她用身体压住他,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自己。“我在这儿!你看哪儿呢!”她的声音有点尖厉了,“你到底在看什么鬼东西?!啊?!”

张明的瞳孔剧烈颤抖,他的视线被她的脸挡住,可眼珠却拼命向上翻,露出大片的眼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他的身体在她像一条离水的鱼。

“上……上边……”他从牙缝里挤出气音,每一个字都带着血味儿似的,“它……它一直……在……我头上……看着……下来了……更……更近了……”

“什么都没有!”张佳佳尖叫起来,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你疯了!张明!你他妈看着我!”

巴掌声清脆。张明被打得偏过头,但下一秒,他的脖子以一种人类绝对做不到的、迅猛又僵硬的角度,“咔吧”一声猛地拧了回去,依然面朝上,眼球凸出,死死盯住正上方。那眼神里的绝望,让张佳佳浑身的血都冻住了。

她终于,真正地害怕了。她扯过被子裹住自己,缩到床角。她不敢再挡着他看了。

张明就那么躺着,仰面朝天,眼睛一眨不眨,只有胸口在微弱起伏。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极其缓慢地抬起一只手,举到自己的脸颊边,手指僵硬地曲张着,像是想触摸什么,又像是在抵挡什么。

“痒……”他喃喃地说,声音飘忽。

“什么?”张佳佳缩在角落,颤声问。

“头顶……好痒……”他眼神空洞,手指在离头皮几厘米的空气里抓挠着,“有东西……在碰……头发……凉……滑……”

张佳佳死死捂住嘴,不敢叫出声。她看见张明的手指间隙,他浓密的黑发间,什么都没有。但他的表情,那种混合着极致恐惧和怪异麻木的表情,仿佛真的正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轻轻抚摸、梳理他的头发。

“它……喜欢我的头发……”张明继续说,嘴角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像是个笑,却又瞬间被恐惧吞没,“它……在……梳……一直梳……”

卧室里死寂。只有张明那梦呓般低沉、断续的话,和手指摩擦空气的、微不可闻的窸窣声。灯光冰冷地泼洒下来,照亮床上男人诡异僵硬的姿势,和空气中他徒劳抓挠的手指。那片他死死盯着的、空无一物的天花板上,灯光稳定得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