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睁开眼睛。
主控台的光变了,颜色比之前暗。蓝色变成紫色,像是快要熄灭的灯。他没动,右手还插在数据接口上,手指发麻,像有小针在扎。刚才那0.8秒的空白又出现了,这是第七次。每次隔两小时十七分钟,很准,像呼吸一样规律。他觉得不是系统断了,而是时间被人切掉了一块。
他慢慢把手拿下来,指尖还有金属的凉意。手有点抖,不是累,是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醒来。他调出空间坐标,在空中点了七个位置。手指一划,七点连成一个圈。刚连好,终端就响了,声音低低的,有点发颤——和凯莉斯骨翼上的裂纹一样。
完全一样。
艾德琳正在听信号。她没戴项圈,肩膀装甲内侧有一点绿渍在扩散,那是灵能侵蚀的开始。碰到装甲边缘时会渗出湿痕,像植物根须往外长。她咬紧牙关,把接收功率压到最低,只留一个通道开着。噪音很多,但有个节奏:三短,两长,三短。和上次一样,但这次更快,压缩了12%,强度却高了很多。这不是广播,是在试探防火墙。
她抬头看了雷煌一眼。他站在主控台前,背影被屏幕照亮,一动不动。她低头写下几个符号。那是审判庭的老标记法,意思是“持续渗透”。字写得很轻,几乎看不清。她没发出去,只是存进本地日志,加密等级设为“死后解锁”。如果她死了,72小时后信息会自动上传。她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收到,但她必须留下记录。
凯莉斯靠在墙边,骨翼收着,但脊椎往上多了两条新裂痕,像瓷器裂开的纹路,慢慢蔓延。她刚做完预知报告,还没完全回神。手还在抖,掌心有道伤口,血没擦,顺着指缝滴到地上,成了几个暗红的小点。她听见钟声,不在耳边,在脑子里。以前很远,像雾,现在很近,像有人贴着耳朵说话。
她开口,声音很小:“它穿过了。”
雷煌转过身:“第几次?”
“第七次。”她说,“每一次,都比上一次多留一点。”
艾德琳接话:“频率加快了。下一次应该是一百一十分钟后。”她顿了顿,“但我算错了两次。可能来得更早。”
雷煌走到控制台中间,打开三级监控协议。第一层是磁场扫描,由他负责,每三十分钟扫一遍,找异常引力;第二层是灵能监听,交给艾德琳,只收不发,避免暴露;第三层是预知校准,由凯莉斯每天做一次,限时九秒,超时自动切断——这是硬规定,超过一秒,意识可能永远回不来。
他按下确认键。系统开始运行。
屏幕上跳出红框:“轮值机制启动,首班值守计时开始”
没人坐下。他们知道这不是值班,是为了防止意识断线的最后一道防线。三人之间有一条看不见的链子:一人管现实,一人听虚空,一人看未来。哪一环断了,整个防线都会垮。
半小时后,军工财团发来消息:“风险等级要上调吗?医疗联盟要求答复。”
雷煌没回。他看向艾德琳。
“自由军团也问了。”她说,“他们在K-714加了巡逻队,但没人行动。他们在等命令。”
“我们不能发警报。”雷煌说,“一旦升级,资源调配会乱。三方还没达成一致。恐慌比入侵更危险。”
“但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凯莉斯站起来,骨翼微微震动,血滴落地,溅成小点,“他们有权知道黑暗已经进来。”
“知道和恐慌之间没有中间路。”艾德琳输入一段加密指令,“我建议同步数据,但延迟解密。让他们看到我们在工作,但看不到真实进度。给他们希望,而不是真相。”
雷煌点头。他打开三方共享通道,设成自动推送。所有探测记录、监听波形、预知片段都会传出去,但要七十二小时后才能打开。这段时间,足够判断下一步,也足够用谎言暂时挡住真相。
指令发送成功。系统提示:“信息屏障建立,外部问询转入静默处理”
艾德琳松手。她眼前发花,太阳穴胀痛,像有钢丝从脑后穿进去搅动。她靠在椅背上,闭眼三秒,再睁眼时,瞳孔边缘泛起灰雾。她立刻坐直。这是灵能过载的前兆,再进一步,可能失明或精神撕裂。
她切换监听模式,把范围缩小到边境第七区。那里出现一次微弱扰动,不像爆炸,也不像移动体,更像是……某个地方被抽空了。空气还在,温度正常,但那个点的“存在感”没了,像宇宙打了个补丁。
她记下时间和位置。
雷煌走过来看了一眼。“这不是攻击。”
“是占位。”艾德琳说,“它在找落脚点。每一次‘不存在’的瞬间,都在打钉子。”
“钉子够多,门就开了。”凯莉斯低声说。
三人沉默。
接下来两个小时,没人说话。雷煌反复检查磁场阵列,每隔十分钟手动校准一次。他的左臂开始发热,旧伤处有拉扯感,像肌肉他没停,继续输入指令,手指用力到发白。他知道这不是幻觉,是污染的前兆。但他不能停。一旦他停下,系统就没人能看懂数据了。
艾德琳发现第五次扰动。位置偏移0.3弧度,方向指向星门B-9。她把数据导入模型,生成预测轨迹。终点不是基地,也不是军事节点,而是一个废弃中继站——七年前钟声第一次响起的地方。
她把图投出来。
雷煌看了很久。“它认路。”
“它记得。”凯莉斯说,“那是它的起点。也是我们的终点。”
艾德琳想说话,突然停下。她的监听器抓到一段异常信号。不是三短两长三短,而是反过来:三长,两短,三长。像是回应,又像是嘲笑。更可怕的是,这段信号用了他们的加密频率,只是改了顺序——就像学会了你的语言,然后对你冷笑。
她立刻切断频道,重新过滤背景音。可那节奏还在,藏在杂音里,轻轻敲,像心跳,像倒计时。
她按住太阳穴,指甲掐进皮肤。疼痛让她清醒了一瞬。
雷煌看出她不对劲:“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