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肩膀上的绿渍。那块腐蚀不再闪了,颜色变深,像干掉的血。动力甲恢复正常,神经接口重新接通。她插回誓言卡,电流刺进皮肤的瞬间,脑子里冒出一句话:“我不求你相信我,只求你不等到名字被念出来才醒来。”
这句话,正在被人重复。
第七哨站,一个年轻通讯员摘下耳机,把那句话录进了私人日记;北境防线,一个老兵对着黑屏低声复述;某个没人知道的地下避难所里,一个孩子缩在角落,一遍遍念着这个名字,好像这是唯一的保命符。
话,正在回来。
凯莉斯跪在阵列中间,额头贴着水晶槽。血从脸上流下来,滴进能量沟里,激起一圈圈蓝光。她的意识还在往外延伸,感受远方的回应。北方祭坛的光柱没灭;南方星轨解锁的坐标还在亮;西方虚空里的衔尾蛇印记虽然消失了,但余波还在扩散。三位长老没说话,但他们动了。
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抬起手,轻轻碰了最后一片断裂的骨翼。碎片边缘微微抖了一下,不是机器震动,也不是能量波动,更像是肌肉抽动。那是身体最后的反应,是灵魂不肯离开的表现。她屏住呼吸,再试一次。
轻轻一碰。
骨翼尖弯了一下,像手指勾了一下。
她闭上眼,发出一条消息:“我不是先知,我是见证者。当语言死去,我会用最后一滴血说出真名。”
这条消息没走公开频道,而是通过量子信标发送。每个信息包都由活体神经元承载,一旦被截就会自毁。她不指望所有人都听见,只要有人记住就行。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三个方向的波动。
不是回答,是共鸣。
雷煌看到了星图的变化。
那些标着“已毁”的前哨站,一个个开始闪亮。有些是他没见过的坐标,有些是几十年前就被放弃的点。新的光点冒出来,连成线,又组成网。整个系统从单个报警变成了联动防御。防火墙自动重建,预警系统联网同步,连停用多年的指挥链也恢复了。
他知道,这些人一直都在。
他们藏在断讯的区域,躲在废弃的轨道站,守在没人管的边境。他们断开中枢联系,不是为了逃跑,是为了留下火种。他们只是在等一个信号,一个证明还有人没放弃的证据。
现在,他们收到了。
他站在星图前,右手慢慢抬起来,掌心向下按在控制台上方。金属和血肉交界处,又闪了一下蓝光。这次更久,像心跳恢复,像脉搏回来,像沉睡的大地终于听到了春天的脚步。
你们听到了吗?
艾德琳靠着墙,没摘耳机。
广播还在播,声音越来越清楚。她听见了很多呼吸声混在里面,很轻,但很整齐。像一群人站在黑暗里,终于愿意开口说话。他们不说胜利,也不谈希望,只说“我在”,只说“我还活着”。这些声音很小,但互相呼应,织成一张看不见的网,托住了快要塌下去的世界。
凯莉斯跪在地上,一根断掉的骨翼突然抬了起来。
它悬在空中,轻轻晃着,像一只想抓住什么的手。
然后,它慢慢落下,盖在她胸前,像守护,也像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