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府,密室。烛火将刘武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他面前站着谋士公孙诡和羊胜(史载为梁王谋士)。
“消息确凿?”刘武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
“千真万确。”公孙诡低声道,“陛下昏迷逾六个时辰,方才醒转,然已不能视事。太后、皇后、太子等皆在榻前。宫禁已由卫尉加派心腹把守,然……并非铁板一块。”
羊胜阴恻恻地道:“王爷,此乃天赐良机!陛下若有不测,太子年幼(注:按小说设定刘荣此时应已成年,此处“年幼”可理解为相对于梁王的“长君”优势而言,或指其政治经验不足),栗姬出身不高,母族不强。而王爷您,贤名着于四海,有功于社稷(指七国之乱时守睢阳),更得太皇太后宠爱。国赖长君,此其时也!”
刘武眼中精光闪烁,但依旧谨慎:“卫绾、窦婴等人,态度如何?”
“卫绾老成,持重未表态。窦婴……似有疑虑,但其姑母乃太皇太后,或可争取。”公孙诡分析道,“关键在太皇太后。只要太皇太后点头,以‘兄终弟及’、‘安定社稷’为由,大事可成!”
刘武在密室中踱步,半晌,沉声道:“不可操之过急。陛下尚在,一切未有定数。然,确需早作准备。诡先生,你速去联络宗正、太常,以及我们在朝中的故旧,不必明言,只需让他们知道,陛下病重,国本宜早定。胜先生,你设法接触宫中之人,尤其是长乐宫和……太子身边的人。记住,要隐秘,万不可授人以柄!”
“诺!”二人领命而去。
刘武独自立于窗前,望着未央宫的方向,袖中的拳头微微握紧。那个位置,似乎从未如此接近过。
几乎在同一时间,大将军府。
窦婴面色凝重,坐在书房中,对面是匆匆而来的御史大夫直不疑。
“陛下病危,朝局恐有剧变。”直不疑声音急促,“梁王近日动作频频,其门下宾客四处串联,言必称‘国赖长君’,其心昭然若揭。卫尉那边回报,宫中戍卫已有异动,恐非吉兆。”
窦婴长叹一声:“陛下缠绵病榻,储位空悬,岂能不引人觊觎?太子虽为长子,然其母栗姬……唉,非是能安定后宫、抚育幼主之人。梁王贤名在外,又有太皇太后宠爱,若其真有所图,恐难遏制。”
“大将军!”直不疑急道,“太子乃陛下嫡长,名分早定!岂可因外戚强弱而废长立幼?此非国家之福!梁王若继位,以其刚愎,必重用自己的门客,届时你我,还有朝中诸公,将置于何地?且‘兄终弟及’,非高皇帝之制,易启乱阶啊!”
“我岂不知?”窦婴苦笑,“然太皇太后之意,深不可测。陛下如今……又能支撑几日?一旦有变,诏书出自谁手?兵权握于谁人?皆未可知。为今之计,唯有稳住南北军,控制宫禁,静观其变。同时……需有一支足以震慑全局的外援。”
“外援?”直不疑目光一闪,“大将军是指……”
“北地,靖王,李玄业。”窦婴缓缓吐出这个名字,“他新立大功,手握重兵,镇守北疆。其态度,举足轻重。若他能表态支持太子……”
“可李靖王远在朔方,且朝廷前番封赏,颇多掣肘,其心中岂无怨望?他会插手这长安的浑水吗?”直不疑疑惑。
“正因其有怨望,或可争取。”窦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乃先帝嫡长女之夫,与皇室渊源极深。太子乃陛下嫡长,名正言顺。支持太子,便是维护正统,亦是报答先帝、陛下之恩。且梁王若上位,以其猜忌,未必能容得下功高震主的边镇藩王。其中利害,李玄业是聪明人,当能权衡。只是……如何将消息递过去,又如何取得其表态,还需从长计议。”
两人密议至深夜,方各自散去。长安城上空,阴云密布,一场远比匈奴铁骑更可怕的风暴,正在酝酿。而这场风暴的中心,恰恰是那病榻之上、口不能言的皇帝,以及那空悬的、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储位。
九天之上,紫霄宫中。
李凌的神念,清晰地映照出下界气运的剧烈动荡。代表大汉国运的明黄气运,因景帝病危而剧烈“摇曳”、“黯淡”,几近熄灭。数道强大的气运正在疯狂“撕扯”、“吞噬” 着这摇摇欲坠的皇权本源。其中,以梁王刘武那道“暗金” 中带着“炽烈野心” 的气运最为凶猛,不断“侵蚀” 着明黄气运的边缘。而代表太子刘荣的“淡金” 气运,则显得“孱弱” 而“惶惑”,被其生母栗姬那道“浅红” 而“短视” 的气运所缠绕,难以自立。窦太后所在的“深紫” 气运,则如同巨大的阴影,笼罩在皇权之上,其意向暧昧不明,但隐隐倾向于暗金一方。丞相卫绾的“土黄” 气运、大将军窦婴的“赤红” 气运则在“摇摆” 与“挣扎”。
而代表北地李氏的赤金气运,原本因朝廷猜忌而蒙上的灰霾,此刻在这巨大的皇权动荡漩涡边缘,反而显出一丝“沉静” 与“超然”。但这“超然” 是脆弱的,一旦皇权更迭完成,新君的态度将直接决定北地的命运。
“业儿在边关浴血,长安却已剑拔弩张。国本动摇,祸起萧墙。”神帝的意念中流过冰冷的洞悉与一丝忧虑。他的目光,更多地投向了那深宫之中,那奄奄一息的明黄气运,以及其身边几道“蠢蠢欲动” 的阴影。他能做的干预极其有限,但并非全无作为。
他让一名在长乐宫侍奉、心向太子的老宦官,在给景帝喂药时,“偶然”手抖了一下,药汁泼洒,延缓了某位可能别有用心之人动手脚的机会。他让窦婴府上一名心腹门客,在夜间读书时“福至心灵”,想到了通过北地军中信使传递密信的途径。他让长安市井中,关于“梁王礼贤下士、有太宗遗风”的流言,在传播时“恰好”被几位清流御史听到,引起了他们的警惕和议论。
最重要的,他通过那枚作为桥梁的魂佩,将一股强烈而清晰的“警兆” 与“远离漩涡” 的意念,传递给远在朔方的李玄业。这并非具体的指示,而是一种“心血来潮” 般的不安与警示,让李玄业在忙于朔方重建的焦头烂额中,陡然升起对长安局势的强烈警惕。同时,他也将一丝“稳守”、“自强” 的意念,传递给在长安为质、身处风暴边缘的李敢,助其在惶恐中保持镇定,谨言慎行。
腊月的寒风,卷着不祥的气息,掠过残破的北疆,也席卷了繁华的长安。高阙塞的烽火暂熄,但未央宫中的暗战,却刚刚拉开血腥的序幕。李玄业和他的北地,刚刚从一场惨烈的外战中喘过气来,却不得不面对另一场可能更加凶险、更加诡谲的内争。而这场内争的结果,将直接决定这个帝国,以及北地李氏的未来。
“史料记载”
* 官方史·汉书·景帝纪:“(后元)二年春正月……帝不豫……” (注:史书对景帝此次病危及后续皇位争斗记载隐晦)
* 家族史·靖王本纪:“景帝后元二年春,帝疾笃。长安有立储之议,梁王武阴结党羽,其势汹汹。玄业公在朔方,闻朝中异动,深以为忧,乃阴饬边备,抚循将士,静观其变。”
* 宗教史·紫霄神帝显圣录:“帝君临霄,见紫微星暗,客星侵斗,知人主有危,国本将摇。乃示警嗣君,使其远朝堂之祸,固根本之基。然天家事,神弗预也,唯静观其变。”
* 北地秘录·长安惊变:“后元二年元月,帝病危,中外惶惶。梁王觊觎大位,其门下宾客活跃于京。大将军婴等忧之,然储位未定,莫敢先发。靖王玄业远在边陲,闻讯扼腕,知多事之秋至矣。”
(第四百八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