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第二节课间,数学组办公室。
林晚照站在办公桌前,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数学老师周老师正指着她刚交上去的竞赛集训报名表,眉头紧锁。
“林晚照,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周老师推了推眼镜,语气里满是遗憾,“这次寒假前的冲刺集训是针对国赛决赛圈的,全校只有五个名额。你模考数学148分,完全有资格参加。沈倦、陈浩他们都已经确认了,你……”
“老师,我真的没办法。”林晚照低着头,声音很轻但坚定,“我奶奶刚出院,需要人照顾。寒假我想多陪陪她。”
这是她昨晚辗转反侧想出的理由——合情合理,无可指摘。避开集体集训,就能减少和沈倦长时间共处一室的机会,也能降低在人多场合能量外泄的风险。
周老师叹了口气,在报名表上做了个标记:“好吧,家庭确实更重要。不过你自己在家也不能放松,集训资料我会让沈倦带一份给你。”
沈倦。
听到这个名字,林晚照的心脏像是被细线勒了一下。
“不用麻烦沈倦同学了,”她急忙说,“我可以自己来拿,或者您发我电子版……”
“顺路的事,不麻烦。”周老师摆摆手,已经开始整理下一份作业,“好了,回去上课吧。”
林晚照抿了抿唇,最终没再说什么。她转身走出办公室,午后的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光影。她靠在外面的墙壁上,闭了闭眼。
“躲到老师这儿来了?”
清冷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林晚照猛地睁开眼,看见沈倦就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他应该是刚从隔壁物理组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一叠竞赛资料,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沉淀。
“我没躲。”她移开视线,语气不自觉地变得生硬,“我只是来跟周老师说不参加集训。”
“理由?”
“我奶奶需要照顾。”
“昨天李阿姨说,奶奶恢复得很好,已经能自己下楼散步了。”沈倦向前走了一步,距离拉近到能让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冽的气息,“而且寒假集训只有两周,每天下午三点结束。你完全有时间照顾奶奶。”
林晚照向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
“那是我家的事。”她的声音微微发紧,“不劳你费心。”
空气安静了几秒。
沈倦看着她,目光从她紧抿的唇角,移到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的睫毛,再移回她刻意避开视线的眼睛。他忽然很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什么温度。
“林晚照,”他叫她的名字,声音压得很低,却每个字都清晰得像冰珠落地,“你到底在怕什么?”
她的呼吸一滞。
“我没有……”
“从昨天成绩公布开始,你就在躲我。”沈倦打断她,又向前逼近半步,几乎将她困在墙壁和他身体之间的狭小空间里,“不看我的眼睛,不接我的话,绕路回家,现在连集训都要避开。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直接说。如果是别的原因——”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得像要剖开她的所有伪装。
“告诉我。”
走廊里很安静,远处教室传来隐约的读书声。阳光在他们脚边投下交叠的影子,空气中有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飞舞。
林晚照抬起眼,终于对上他的视线。那双总是清冷平静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情绪——有困惑,有不被信任的郁躁,有被刻意疏远的愠怒,但最深处……还是那种沉甸甸的、让她几乎要缴械投降的担忧。
她张了张嘴。
“系统:警告!检测到附近出现微弱“蚀”能量波动,距离约八十米,正在缓慢靠近。建议宿主保持情绪稳定。”
系统的警告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她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冲动。
不能。
她不能说。
“你想多了。”林晚照垂下眼帘,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冷淡,“我就是最近压力大,想一个人静静。而且……”她顿了顿,“我们本来也只是同学,没必要天天待在一起。”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清楚地看到沈倦眼底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不是愤怒,不是失望,而是一种更深层的、仿佛某种笃定的认知被推翻的震动。他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走廊那头传来脚步声和学生的说笑声,越来越近。
沈倦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脏揪痛。然后他退后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阳光重新照进那个空隙,却显得格外冰冷。
“好。”他点点头,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平淡,甚至比平时更冷淡,“我知道了。”
他转身离开,背影挺拔,脚步平稳,没有一丝迟疑。
林晚照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楼梯拐角,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慢慢蹲下身,将脸埋进臂弯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弯月形的红痕。
疼。
但不及心口万分之一。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图书馆。
林晚照坐在靠窗的老位置,面前摊着物理竞赛习题集,笔尖悬在纸上,久久没有落下。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像是要下雨。
强化后的能量感知像一张无形的网,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她能“感觉”到图书馆里其他同学平和的学习能量场,能“感觉”到窗外梧桐树在风中摇曳的节奏,甚至能隐约捕捉到远处操场上篮球落地的震动。
一切都很正常。
除了……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斜前方隔了两排的那个座位。
沈倦坐在那里,低着头,正在看一本很厚的英文原版专着。从中午那场不愉快的对话之后,他就没再看过她一眼,也没再和她说一句话。甚至连他周身那种总是让她感到安心的、清冽平和的能量场,此刻都变得有些……冰冷疏离。
他生气了。
不,或许不只是生气。
林晚照收回视线,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题目上。这是一道关于电磁波在介质中传播的难题,需要运用麦克斯韦方程组和边界条件。她尝试调动“能量感知”,用那种全新的“视角”去理解题目中隐含的物理图像。
渐渐地,那些抽象的符号在她意识中构建起一个立体的模型——电场线和磁场线交织,在介质界面发生折射和反射,能量流像水流一样沿着特定的路径传播……
思路开始清晰。
笔尖终于落下,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个关键公式。
就在这时——
“警告!检测到“蚀”能量波动增强!距离约五十米,移动方向:图书馆东侧入口。波动特征:带有轻微探查意图。”
林晚照的手猛地一抖,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斜线。
来了。
真的来了。
她迅速收敛全部外放的能量感知,将“初级隐匿符咒”从系统储物空间调出,握在手心。符咒触感微凉,像一块薄薄的玉片。但她没有立刻使用——24小时的时效太宝贵,必须用在最危急的时刻。
深呼吸。保持平静。
她低下头,假装继续做题,余光却紧紧锁定图书馆东侧的那扇玻璃门。
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不是学生。
那是一个穿着深灰色风衣的中年男人,戴着金丝边眼镜,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看起来像个普通的教师或学者。他走进图书馆,目光在阅览区扫视一圈,然后径直走向管理员,低声询问了什么。
管理员指了指哲学社科区的位置。
男人点头致谢,朝那个方向走去。他的步伐很稳,表情也很自然。
但在林晚照强化后的感知中,这个人周身笼罩着一层极其稀薄、却无法忽略的暗色能量场。那能量场像一层黏稠的雾,不断向外散发着微弱的探查波纹,扫过整个阅览区。
他在找什么?
或者说……在找谁?
林晚照屏住呼吸,将全部精神力用于维持自身的能量稳定。她像一只在捕食者面前装死的猎物,尽可能收敛所有气息,连心跳都放慢到极限。
暗色能量场的探查波纹扫过她的位置。
一次。
两次。
她的后背渗出冷汗,校服布料黏在皮肤上,冰凉一片。她能感觉到那股能量的阴冷和贪婪,像蛇的信子,试图舔舐出任何异常。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被拉长成永恒。
终于,男人在哲学区停留了大约十分钟,借了两本书,然后转身离开了图书馆。暗色能量场随着他的离开而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感知范围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