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绮月站在议事厅门口,风吹起她的衣角。天边的夕阳很红,照在她脸上,显得有点冷。她抬手摸了摸袖子里的玉简,那东西还在发烫,像一块烧热的铁贴在手腕上。她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裂缝又变长了。之前只是一条细线,现在已经爬到了背面。
她没再多看,压紧袖子,转身走进大厅。
门关上了,外面的风和光都被挡在外面。厅里点着灯,很亮。屋顶挂着几十盏灵灯,柱子上有古老的符文。各派的人都到齐了。紫霄仙门坐在左边,青羽宗在右边,南岭散修和北境巡卫站在后面两边。没人说话,连呼吸都很轻。空气很沉,压得人胸口不舒服。
她走到主位前站定,脚步很轻,但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叶凌轩和柳萱儿跟在她左右,三人站在一起,像一道屏障。
叶凌轩看了她一眼,眉头微皱。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可他知道,她从来不说有事。
“我刚才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她说,声音不大,却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这一战,我们打还是不打?”
没人回答。
只有一声烛芯爆响。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怕死,怕门派没了,怕家人出事。这些我都想过。”她看着每一个人,“我也怕。昨晚我梦见师父死在我怀里,他说:‘你活着就好。’我醒来后,在地上跪了半个时辰。”
她停了一下,手指轻轻蹭着袖口。
“但现在不是选的时候了。敌人快来了,封印松动了,阵眼也不稳了。三天前西岭地脉震了七次,昨天北渊湖水倒流,今天早上东方出现了黑日影子……这不是预兆,是警告。如果我们退,后面没有山门,没有家,只有灰烬。”
话刚说完,远处传来一声雷响,窗户都跟着抖了一下。
紫霄仙门的老者站起来,白发白须,拿着青铜杖,衣服下摆绣着三道雷纹。他抱拳说:“我们三百弟子已在东线列阵,随时可以防守。”
“好。”她说。
青羽宗长老起身,穿着银灰色短衣,腰上挂满箭袋,眼神锐利:“我们一百弓手已准备就绪,等命令就动手。”
“好。”
南岭散修首领拍桌站起来,桌子裂了一道缝,他不在意地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们没那么多规矩,命一条,今天就放这儿了。”
“好。”
北境巡卫统领声音低哑:“我们全员在岗,北风再冷,血也不会凉。”
“好。”
她连说了四个“好”,声音一次比一次重,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像是敲响了铁钟,在厅里回荡。
气氛变了。有人挺直了背,有人握紧拳头,年轻弟子悄悄擦掉手心的汗。害怕还在,但不再让人瘫软,反而变成了一种力量。
她走下台阶,脚步不急,每一步都很稳。走到人群中,她停下,看向角落一个年轻人。那人低着头,手一直在抖,指甲缝里还有泥,应该是刚巡逻回来。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少年一颤,差点站不稳。“陈……陈远。”
“陈远,你是哪个门派的?”
“没……我没有门派,我是跟着北境巡卫来的。”
“为什么来?”
少年抬起头,嘴唇发白,眼里却有一点光:“我师父死了,死在三年前那场劫难里。他临死前抓着我的手说,如果魔族再来,我不想让别人替我死。”
她问:“那你怕不怕?”
“怕。”他点头,声音发抖,但没后退,“但我不能走。”
她伸手按在他肩上,不轻也不重。“记住你现在说的话。不是为了谁,是为了你自己要活着。你要活到春天,看到花开;你要活到十年后,告诉别人,那天我们都站着,没一个人退。”
她转过身,面对所有人:“我们都怕。我也怕。可正因为怕,才更要站出来。这不是为了争功,不是为了面子,是为了以后还能有人种田、读书、练剑,是为了天亮之后,还有人记得今天谁倒下了。”
她的声音慢慢提高,却不激烈,像一把慢慢拔出来的剑。
“我要的是一个能回来的世界,不是一个只能祭奠的坟场。”
叶凌轩开口,语气平静但坚定:“我会守北线缺口,第一梯队随时待命。如果失守,我第一个死。”
柳萱儿接着说:“后勤归我管,药草、符纸、阵旗都有备用,医修两班轮换,不会断。哪怕只剩一口气,我也让他喝上续命汤。”
紫霄仙门代表补充:“东阵已经加固,灵脉稳定,清络归元阵随时能启动,最多撑九个时辰。”
青羽宗长老说:“西面高地设了三座箭塔,一旦发现敌人,立刻封锁。我们的箭,专破邪体经络。”
南岭散修首领咧嘴一笑:“我们自由行动,哪里缺人补哪里。别指望我们听话,但我们绝不逃跑。”
北境巡卫统领点头:“北线巡逻队加了两组,每两个时辰换防一次。边界三十里内,有任何异常都会报上来。”
她说:“很好。那就按计划来。各司其职,听令行事。我不求快,只求稳。不许冒进,不许抢功。活着的人越多,赢的机会越大。”
厅里安静下来,只有烛火轻轻晃动,映出大家沉默却坚定的身影。
她举起右手,掌心向外:“如果十年后你还活着,不用带奖状,不用穿战袍,只要回来这里,站在这块地上,就够了。因为你能站,就是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