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老厨子说闻着像松脂混铁锈的味道,呛人,熏得他半夜咳嗽。”
云绮月看向叶凌轩。他正在看一叠纸,听到这话抬头:“松脂加铁锈,是封印油。用来封符文匣子,防止灵气外泄。这种配方只有内务堂和北境监司有,民间不准用。”
“他们在运封印物。”云绮月说,声音低了,“不是普通货。”
柳萱儿咽下最后一口饼:“可地窖早就封了啊。上个月掌门亲自主持封禁仪式,贴了九重符箓,还请了三位长老设阵。”
“有人开了后门。”云绮月站起来,走到木板前,在地窖后面加了一条虚线,“要么挖了地道,要么就是钥匙在别人手里——而且是原配钥匙。”
叶凌轩放下手中的纸:“我查完了交接单。过去五天,有七份文书用了假印油盖章。其中三份写着‘西岭物资转运’,目的地是北境前线,但实际上没人收到货。”
“货没走。”云绮月说,“全进了地窖。”
三人沉默。空气好像都静了,连灯都不闪了。
柳萱儿小声说:“你们有没有想过……谢临渊一个人做不了这么多事。他要改单子,要运东西,要换守卫,还得让北境的人配合。他一个内务堂主,能调动巡卫?除非……”
“有。”云绮月看着她,“而且这个人能同时指挥北境巡卫和青羽宗内务系统。”
“那是……”柳萱儿没说完,卡住了。
“联盟高层。”叶凌轩接道,语气平静,“只有够分量的人,才能跨派调人。谢临渊再大本事,也得有上面点头,才敢动用封印油和地窖。”
云绮月拿起炭条,在木板最上面写下两个字:**谢临渊**。笔画用力,刻进木板。然后画线连到**北境使者**、**文书造假**、**地窖藏物**。最后,所有线都指向一个点——**箭场地窖**。
“我们现在不动谢临渊。”她说,“他只是中间一层。我们要盯的是地窖。谁去取东西,谁送命令,谁安排守卫变动——这些人露面的时候,真相才会出来。”
叶凌轩问:“什么时候动手?”
“今晚。”云绮月说,“子时前后,守卫最松。我们三个分开进,我在前,你在高处望风,柳萱儿在外围听动静。不碰东西,只记人。”
“要是被发现呢?”柳萱儿问,手指捏紧了衣角。
“就说迷路了。”云绮月看着她,“你是散修,本来就不熟地形。我和叶凌轩是巡查外围,顺路经过。只要不说破,他们不敢当场动手。”
叶凌轩点头:“他们怕闹大。一旦惊动掌门或监察使,就得面对彻查。”
“对。”云绮月把木板上的图擦掉,动作干脆,“现在所有人都是对手,也所有人都是棋子。我们不动声色,才能看清谁在走棋。”
她转身从包袱里拿出三块布巾,颜色灰褐,和地窖墙一样。她把布巾递过去。
“晚上戴这个,遮住脸。”
柳萱儿接过布巾,手有点抖。她低头看着这块粗糙的布,忽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出任务,也是这样一块布,捂住了她的害怕。她深吸一口气,把手摊开,不再抖了。
叶凌轩把布巾缠在腰带上:“我去再查一遍巡逻路线。”
他推门出去。背影挺直,很快消失在晨光中。
云绮月走到门口,望着箭场地窖的方向。阳光照在屋顶上,瓦片反光刺眼。她眯起眼,想起师父临死前说的话:“有些秘密,藏在光最亮的地方。”
柳萱儿站到她身边:“你说……我们真的能查到底吗?”
“能。”云绮月说,声音不大,但很坚定,“他们越拦,越说明我们在接近真相。真正可怕的不是黑暗,是有人拼命让你相信——根本没有光。”
屋里炭条烧完了,只剩一点灰。云绮月把最后一段图擦掉,木板变得空白。
她坐下来,检查袖中的小刀。刀很薄,不反光,适合割绳或划布。她摸了摸刀柄上的刻痕,那是师父教她用的第一把刀留下的。那年她十五岁,第一次杀人,吐了三天。
外面传来鸟叫。
她抬头,看见一只灰翅鸟从地窖方向飞来,飞得很低,翅膀扑腾得很急,像是被吓到的。它掠过屋顶,撞散了一缕烟,猛地转向,飞进密林。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
鸟飞走后,那边再没动静。
但她知道,刚才一定有人进去过——也许是取东西,也许是布置陷阱。
风又吹来了。
她轻轻关上窗,插好木栓。
夜晚还没到,但猎与被猎的界限,已经划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