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2毕夫人治病和齿轮落价
周四凌晨五点刚过,仲昆已经摸黑起身。没有多余的耽搁,他用凉水抹了把脸,胡乱套上外套,抓起车钥匙就往楼下赶。引擎在寂静的巷子里发出低沉的轰鸣,车灯刺破晨雾,朝着城郊的配件厂疾驰而去。
不到六点,车子稳稳停在配件厂院内。办公室的灯早已亮着,毕厂长和夫人正坐在办公室等候。他们太清楚仲昆此刻的心思,知道他定是没心思吃早饭,便早早备好了热乎的餐食: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两个剥好壳的煮鸡蛋,还有一块松软的法式面包,摆在办公桌上的搪瓷盘里。
“快趁热吃,路上还得好几个钟头。”
毕厂长递过筷子,仲昆也不客套,坐下就急三火四地往嘴里塞。面包的麦香混着牛奶的温热下肚,简单的早饭却给了他十足的底气。咽下最后一口牛奶,他抹了抹嘴,起身便说:
“走,毕厂长,嫂子,咱们这就出发!”三人快步走出办公室,车子再次启动,朝着济南的方向驶去。
路上,仲昆告诉毕厂长:“昨天我去了岳父家,已经拿到他的信了。他还当着我的面,给济南的那位朋友挂了电话,都安排妥当了。”毕厂长夫妇点点头,没多问,只默默陪着他赶路。
车子驶出县城不到十公里,便拐上了104国道。那时的国道上车辆稀少,小轿车更是难得一见,仲昆脚下稍稍用力,车速稳稳保持在八十到九十公里。公路两旁的树木飞速向后倒退,晨雾渐渐散去,天慢慢亮透,阳光洒在柏油路上,映出车子前行的轨迹。三个小时的车程转瞬即逝,当城市的轮廓在前方清晰起来,济南已然在望。
省商业厅在大观园附近,进入市区后,街道渐渐热闹起来。仲昆找了个路人打听,对方抬手一指,顺着指引很快就到了大观园路口。正巧有位警察站在路边,仲昆摇下车窗询问,警察干脆利落地往前一指:“往前走五百米,左手边就是,错不了。”
按着指引,仲昆顺利找到了岳父的朋友。他恭恭敬敬地递上带来的礼物和那封沉甸甸的信,对方拆开信仔细读罢,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你要找的医院,前身是济南铁路医院,地址就在经八路1号。院长我熟,我先给他去个电话打个招呼,再写个条子你拿着,让他给你安排个好医生好好诊治。”
拿着那张字条,仲昆心里的希望又多了几分。谢过岳父的朋友,他快步回到车上,跟毕厂长夫妇说明情况:“地址定了,经八路1号,咱们这就过去!”车子重新启动,顺着济南老城区的街巷穿行,路边的红砖小楼、斑驳的梧桐树影,都透着八十年代末的质朴气息。
按路人指引,没过多久,“山东中医药大学第二附属医院”的牌子便映入眼帘,那时它仍带着济南铁路医院的旧韵,灰砖主楼庄重大气,门口的宣传栏里贴着科室介绍,生殖医学科的字样虽不显眼,却成了仲昆眼中最亮的光。车子停在院门口的梧桐树下,三人刚下车,就见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迎了上来,正是院长特意嘱托的李医生:“是仲昆同志吧?院长刚打电话交代过,快跟我来。”仲昆便把毕夫人介绍给李医生。
诊疗室在二楼西侧,陈设简单却整洁:一张诊桌、两把木椅,墙角放着一个老式文件柜,窗台上摆着一盆绿萝。李医生接过字条看了看,又仔细询问起毕夫人的情况,语气温和又耐心:“别急,慢慢说,什么时候开始备孕的?之前做过检查吗?” 毕夫人一一作答,从婚后的期盼到辗转寻医的焦虑,积压许久的话此刻尽数道来。毕厂长坐在一旁,偶尔帮着补充几句,眼神里满是关切。
问诊过后,李医生带着毕夫人去做检查。医院的检查室不大,设备虽不如如今先进,却擦拭得一尘不染。护士动作轻柔,一边准备器械一边轻声安抚:“放松点,没什么不舒服的,很快就好。”检查过程中,李医生始终在旁叮嘱注意事项,每一个步骤都细致周到,让毕厂长夫人原本紧绷的神经渐渐舒缓下来。
等检查结果的间隙,毕夫人拉着毕厂长到医院的小花园里透气。园子里的月季开得正盛,晨风吹过,带着淡淡的花香。“你看这医院多好,医生护士都实在,肯定能治好的。”她拍着毕厂长的胳膊,话语里满是鼓励。仲昆则去找医生了解后续诊疗方案,回来后笑着说:“李医生说了,问题不大,先调理调理,后续再针对性治疗,有把握!”
临近中午,检查结果出来了。李医生拿着化验单,坐在诊桌后细细分析:“主要是内分泌有点失调,再加上之前压力太大,影响了受孕。我给你开点中药调理,配合生活作息调整,放宽心,很快就能有好消息。”他一边说一边提笔写药方,字迹工整有力,还特意标注了服药时间和饮食禁忌:“辛辣生冷的少吃,别熬夜,保持心情舒畅,比什么都重要。”
毕夫人接过药方,指尖微微发颤,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地。他连连向李医生道谢,又握着仲昆的手,语气里满是感激:“这一路多亏了你,不然我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医院、这么好的医生。”仲昆摆摆手:“都是朋友,说这些就见外了,只要能治好病,比什么都强。”
从济南经八路1号返程后,毕夫人便把李医生的嘱托记在心上,日子过得非常规律。每天清晨天刚亮,她就起身煎药——砂锅坐在煤炉上,文火慢熬,药香渐渐漫满小屋,与窗外的晨雾缠在一起。她严格按着药方服药,辛辣生冷一概不碰,连往日里偶尔的熬夜也彻底戒掉,仲昆时常过来探望,有时带些新鲜蔬果。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