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小说网 > 科幻次元 > 惊悚灵异 > 第356章 钉子户的棺材

第356章 钉子户的棺材(2 / 2)

然后我醒了,发现枕头是湿的,有河水的腥味。

---

我开始调查周建国失踪那天的具体细节。通过老档案,我找到了当时和他一起喝酒的朋友之一,现在还在本市的刘建国(和周建国同名不同姓)。

刘建国六十多岁了,开个小卖部。听到周建国的名字,他叹了口气。

“建国啊...可惜了。”

“刘叔,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我们也没喝多少。”刘建国回忆,“就三瓶啤酒。建国心情不好,说他爸的事。我们劝他想开点,意外就是意外。但他一直说‘是我害的’。”

“然后呢?”

“然后他说要回家,就自己走了。我们看他走得稳,就没送。”刘建国点了支烟,“第二天听说他没回家,我们都慌了。去找,没找到。河也捞了,没尸体。”

“您觉得他可能去哪了?”

“两种可能。”刘建国吐了口烟,“第一,真掉河里了,但尸体被水草缠住,或者冲远了。第二...”

他压低声音:“他可能去了‘那边’。”

“哪边?”

“河对岸,以前有个小庙,供河神的。”刘建国说,“建国信这个。他说过,如果真觉得自己有罪,就去求河神原谅。我怀疑他那天晚上去了庙里,然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河神庙?我从没听说过。

“庙还在吗?”

“早拆了,八八年发大水冲垮了。”刘建国说,“但地基可能还在。你要去看?”

我点头。

刘建国带我去了河边。河对岸现在是荒地,长满芦苇。在芦苇深处,确实有几块残破的石基,还有半个石香炉。

“就是这儿。”刘建国说,“建国小时候常来,说这里清静。”

我在废墟中寻找,突然踢到什么东西。扒开泥土,是一个生锈的铁盒子。

打开,里面有几样东西:一个工作证(周建国,纺织厂),一张黑白照片(周老太年轻时的单人照),还有一封信。

信纸已经发黄,字迹模糊,但能辨认:

“妈,我走了。我去找爸,当面说对不起。如果回不来,别等我。您好好活着。儿 建国 1985.7.15”

是遗书。周建国果然是要自杀。

但为什么尸体没找到?

刘建国看完信,脸色苍白:“他...他真是来自杀的。但尸体呢?”

“也许被河水冲走了。”

“不对。”刘建国摇头,“那天晚上没下雨,河水很浅。就算跳河,尸体也应该在附近。”

我们又在周围找了找,一无所获。

离开时,刘建国说:“小陈,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您说。”

“建国失踪后大概一个月,我梦见他了。”刘建国声音颤抖,“他站在河里,水到他胸口,对我说:‘告诉我妈,我回不去了。路被堵住了。’”

“路被堵住了?”

“嗯。我问什么路,他说:‘回家的路。’然后就沉下去了。”

路被堵住了...棺材开着盖,就是为了给魂指路。如果路被堵了,魂就回不来。

那么,是什么堵住了路?

---

我把信带给周老太。她看完,很平静,像早就知道。

“这信我见过。”她说。

“您见过?”

“建国失踪后第三天,我在他枕头下发现的。”周老太抚摸着信纸,“但我不信。我儿子不会自杀,他只是...迷路了。”

“周奶奶,这封信说明——”

“说明他想死。”周老太打断我,“但没死成。或者说,死了,但魂被困住了。所以回不来。”

她比我想象的清醒。她一直知道儿子可能死了,但不愿接受。或者说,她接受死亡,但不接受“魂不能安息”。

“路被堵住了。”我说,“刘叔梦见建国这么说。”

周老太身体一震:“路...”

“您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她沉默了很久,然后指着棺材:“你看棺材

我蹲下看。棺材底部,压着什么东西。很薄,像是纸。

“那是我请人写的路引。”周老太说,“写着建国的名字、生辰、住址,还有回家的路线。压在棺材下,给他指路。”

“但为什么路还会被堵?”

周老太眼神闪烁:“因为...有东西挡在路上。”

“什么东西?”

她不回答,只是摇头。

我越来越觉得,周老太隐瞒了什么。不是关于儿子的死,而是关于“路为什么被堵”。

我需要知道真相。

---

我找了民俗专家咨询。李教授是研究民间丧葬习俗的,听了我的描述后,很感兴趣。

“棺材引魂,确实有这个说法。”李教授说,“但通常是在确认死亡,但尸体找不到的情况下。棺盖半开,是让魂能进去。但魂要回来,需要满足几个条件。”

“什么条件?”

“第一,死者愿意回来。如果死者心有愧疚或怨恨,可能不愿归家。第二,路要通。魂走的是‘阴路’,和阳间的路不同,但如果阳间有强烈的阻碍,阴路也会受影响。”

“什么阻碍?”

“比如,死者死亡的地方有强烈的怨气,或者...有别的魂挡路。”李教授推了推眼镜,“周建国如果是溺水而死,水鬼可能会困住他,不让他离开。”

水鬼?我想起河边看到的那只手。

“第三呢?”

“第三,引魂的人要诚心。周老太诚心吗?”

“她等了三十八年,应该诚心。”

“但诚心之外,不能有杂念。”李教授说,“如果引魂的人内心有愧疚、秘密或者未完成的事,魂也能感觉到,可能因此犹豫。”

秘密?周老太有什么秘密?

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周建国推父亲落水,周老太是目击者。如果她做了什么...或者没做什么...

“李教授,如果目击者当时可以阻止悲剧,但没有,死者会怨恨吗?”

“有可能。”李教授点头,“尤其是亲人之间。那种‘你本可以救我’的怨恨,会成为魂不愿归家的原因。”

那么,周建国可能怨恨母亲?因为母亲眼睁睁看着他“推”了父亲,或者没有及时拉住?

但周老太说,建国是愧疚,不是怨恨。

除非...她说谎。

---

我决定直接问。

第四次去周老太家,我开门见山:“周奶奶,建国父亲落水时,您真的只是看着吗?”

她脸色瞬间惨白。

“您...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当时的情况,也许和您说的不一样。”我小心措辞,“如果您做了什么,或者没做什么,让建国觉得您也有责任,那么他可能...”

“够了!”她站起来,浑身颤抖,“出去!滚出去!”

我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

“周奶奶,我只是想帮您——”

“我不需要你帮!”她抓起扫帚,“滚!”

我被赶了出来。门重重关上。

但就在门关上的瞬间,我听到里面传来哭声。不是周老太的,是一个男人的哭声,压抑,痛苦。

周建国的魂?一直在屋里?

我站在门外,不知所措。也许我太急了,戳到了老人的痛处。

正准备离开,门又开了。周老太站在门口,老泪纵横。

“进来吧。”她声音嘶哑,“你说得对,是该说出来了。三十八年,我憋了三十八年。”

我们回到堂屋,坐在棺材旁。香烛燃烧,烟雾缭绕。

“那天...我撒谎了。”周老太开口,声音很轻,“建国没有推他爸,也没有想拉。是我推的。”

我屏住呼吸。

“他爸打我们,不是第一次。那天打得特别狠,建国护着我,被他爸用酒瓶砸破了头。”周老太指着照片,“你看,建国额头上有个疤,就是那天留下的。我看着儿子流血,看着丈夫发疯,突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冲上去推了他一把。”

“他掉进河里?”

“嗯。他不会游泳,在河里扑腾。建国想去救,但我拉住了他。”周老太泪如雨下,“我说:‘让他死。他死了我们就解脱了。’建国看着我,眼神陌生,像不认识我。然后...他就看着父亲沉下去,没动。”

我明白了。周建国不是愧疚自己“推”了父亲,而是愧疚自己“没救”父亲。更深的愧疚是,母亲推了父亲,他默许了。这是一种共谋的罪恶。

“他失踪那天,我们吵架了。”周老太继续说,“他说他每天晚上都梦见父亲在水里挣扎的样子。他说:‘妈,我们杀人了。’我说那是意外,是自卫。但他不信。他说要去自首,我说不行,会坐牢。他说:‘那就让河神审判吧。’”

河神审判。所以他才去河神庙。

“他走了以后,我后悔了。我想告诉他,是我推的,跟他没关系。但他没回来。”周老太抚摸着棺材,“我摆棺材,想引他魂回来,亲口跟他说对不起。但路堵了...被我的谎言堵了。我说是他推的,是为了保护自己,但堵住了他回家的路。”

原来如此。周老太为了保护自己,把责任推给儿子,导致儿子愧疚离家,可能自杀。死后,魂因为母亲的谎言和自身的罪恶感,无法归家。

棺材开着,等的是真相。

“周奶奶,如果您说出真相,路会通吗?”

“我不知道。”她摇头,“但我愿意试试。小陈,你能帮我做个见证吗?”

“怎么做?”

“今晚子时,我打开棺材,把真相写在纸上放进去,然后盖棺。”她说,“如果建国愿意原谅我,他就会回来,躺进去,安息。如果不愿意...那我也认了。”

这很冒险。民俗专家说,一旦盖棺,魂就定下了。如果魂没回来,就会永远漂泊。

但周老太坚持。

“三十八年了,该结束了。”她说。

---

晚上十一点,我陪周老太做准备。她把真相写在黄纸上,签了名,按了手印。然后沐浴更衣,穿上最干净的衣服。

子时(十一点),她打开棺材盖完全。里面除了红布,空无一物。

她把黄纸放进去,摆在正中。然后开始上香,对着照片说话:

“建国,妈对不起你。妈骗了你,骗了所有人。是你妈推了你爸,跟你没关系。你要恨就恨妈,别恨自己。回来吧,儿子,妈给你包饺子,韭菜猪肉馅的...”

她说了很久,边说边哭。我站在一旁,默默陪着。

午夜十二点,突然刮起一阵风。门窗紧闭,但蜡烛的火焰剧烈摇晃。

堂屋的温度下降了。我呼出的气变成白雾。

棺材里,有声音。很轻,像是叹息。

周老太停止哭泣,盯着棺材。

红布动了。不是风吹的,是从

慢慢地,红布下浮现出一个人形轮廓。先是头,然后是肩膀,身体...

一个透明的、年轻男人的身影,躺在棺材里。正是照片上的周建国。

他睁开眼睛,看着周老太。

“妈...”声音很轻,像从水里传来。

“建国!”周老太扑到棺材边,“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我听到您的话了。”周建国说,“我不恨您。爸打我,该打的是我,不是您。”

“是妈错了,妈不该推他——”

“不,您没错。”周建国微笑,“那天我也想推他,只是您先动手了。我们都有罪,但罪不致死。爸的死是意外,不是谋杀。这些年,我明白了。”

周老太痛哭。

“妈,我该走了。”周建国说,“您也该走了。别等我了,好好活着。”

“不,你躺好,妈给你盖棺——”

“不用了。”周建国摇头,“我不需要棺材。我的尸骨在河里,早就安息了。困住我的不是肉身,是您的愧疚和我的自责。现在都说开了,我可以走了。”

他的身影开始变淡。

“建国!别走!”

“妈,保重。下辈子,我还做您儿子。”

他完全消失了。棺材里的红布恢复平整,黄纸还在,但上面的字迹消失了,变成一张白纸。

风停了。温度回升。

周老太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但这次的哭,是释放,是解脱。

我扶起她。她看着空棺材,喃喃道:“他走了...真的走了。”

“周奶奶,您儿子原谅您了。”

她点头,擦干眼泪:“明天...明天我就签字。搬。”

---

一周后,周老太搬到了安置房。签字那天,她很平静。

十七号房子推倒那天,我去了现场。挖掘机一铲下去,墙壁倒塌,灰尘扬起。

在废墟中,工人们发现了一样东西:一具白骨,裹在泥里,嵌在地基下。

经鉴定,是周建国的尸骨。原来他当年没有跳河,而是回到了家,也许是想跟母亲坦白,但突发疾病或意外,死在了家里。周老太可能不知道,或者知道但不愿承认,把尸体埋在了房子

所以魂一直困在家里,出不去。棺材引魂,但尸骨就在脚下,魂被束缚住了。

周老太得知后,没有太惊讶。

“也许我早就知道。”她说,“只是不愿相信他死在家里。现在好了,都结束了。”

她给儿子办了真正的葬礼,骨灰安葬在公墓。棺材烧了,灰撒在河里。

我去看她时,她正在新家的阳台上晒太阳,包饺子。

“小陈,来,尝尝。”她端给我一盘热腾腾的饺子。

韭菜猪肉馅,很香。

“好吃。”

“建国最爱吃这个。”她笑了,这次是真正的、轻松的笑。

离开时,我在电梯里遇到一个年轻男人,穿着旧式衣服,对我点了点头。

电梯门关上前,我回头看了一眼。阳台上,只有周老太一个人。

也许是我眼花了。

但我知道,有些魂,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即使花了三十八年。

即使路曾被谎言堵住。

但只要真相说出来,路总会通的。

就像那口开了三十八年的棺材,终于可以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