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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帝心天平:孤影巡疆与无声落子(2 / 2)

看着他眼中近乎疯狂的执着,楚骁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为了某个目标可以押上一切。这种执着,是突破困境所必需的,却也可能是毁灭性的。

最终,楚骁没有表态,只是让两人起身。他随后又去了工匠聚居的棚户区,听几个老匠人用闽南口音的官话诉说生活的困苦、对技术的自豪、以及对未来的担忧。“朝廷的银子,像水一样流进船厂,可咱们到手的工钱,也就刚够糊口…听说北边在打仗,南边也在打,这大船,造得心里不踏实啊。”

在福州,楚骁看到的是技术的痴迷与执着,是失败后的痛定思痛与不甘,是底层工匠被宏大叙事裹挟的生存现实。楚琙所描绘的星辰大海,需要这些匠人的双手去铸造,也需要整个帝国财政的血肉去喂养。

回到京城后,楚骁并未立刻恢复朝会。他闭门数日,反复翻阅巡行笔记与心腹密报,直到一个春雨淅沥的夜晚。

他首先召见的,是靖海郡王楚琙。

地点在御书房旁一处静谧的暖阁,只有父子二人。楚琙一身劲装,似乎刚从校场或某个工坊回来,身上还带着烟火与铁锈的气息。

“坐。”楚骁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亲自斟了一杯热茶推过去,“去北疆、福州看过了。”

楚琙眼睛一亮:“父皇亲临,必见将士用命,工匠用心!北疆黑水,福州船政,皆是我朝未来强盛之基石!儿臣…”

楚骁抬手止住他的话头:“朕看到王栓子瞎了一只眼,看到‘定远号’的残骸堆在仓场生锈,听到福州老匠人说工钱只够糊口。”他直视着长子,“你的海图、你的铁舰、你的黑金梦,很宏大。但支撑这一切的,是什么?”

楚琙怔了怔,随即胸膛起伏,目光灼灼:“是决心!是看清未来大势的远见!父皇,旧港的糖、古里的香料、西洋的商路,每年带来多少白银?若无强大水师,这些财富如何保全?泰西诸夷已然联手,若我退一步,他们必进十步!技术革新必有阵痛,‘定远号’是代价,但也是经验!黑金之力初显,假以时日,或可让我朝舰船无需风帆,日夜驰骋大洋!届时,寰宇之大,何处不可去?儿臣并非不惜民力,但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事!集中力量,突破瓶颈,方能抢占先机,一劳永逸!”

他的话语充满激情与说服力,描绘着一个凭借技术与海权引领世界的帝国蓝图。楚骁静静听着,不置可否。最后,他问:“若让你为帝,你可能保证,在达成这蓝图之前,国库不空,民心不怨,边陲不乱,兄弟…不阋墙?”

楚琙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儿臣…会尽力平衡。但大争之世,仁恕可行于内,未必能施于外。有些代价…恐怕难以避免。至于二弟…道不同,难以强谋。然儿臣相信,只要大方向正确,待我朝强盛无匹之日,许多内部纷争,自然消弭。”

答案在楚骁意料之中。楚琙是出色的开拓者、战略家,但他眼中盯着的是远方的星辰与海洋,对脚下的荆棘与身边人的痛苦,缺乏足够的耐心与共情。他的“道”,需要强大的集权、高效的动员、乃至一定的牺牲来推行。

第二夜,楚骁召见了理王楚琰。

楚琰来时,穿着常服,身上有淡淡的墨香和草药味——他刚去探视了一位生病的老师。父子间的气氛,显得更为沉静。

楚骁同样问了巡行的见闻。

楚琰沉吟道:“北疆苦寒,将士不易。福州匠人,生计维艰。儿臣近日在通州、天津走访,漕运水手、码头力夫,亦多言生计日蹙,盖因税赋徭役,多与南北用兵、船厂耗费相关。父皇,帝国疆域已极辽阔,南洋西洋之利虽丰,然管理成本、防御成本、与当地冲突成本亦与日俱增。如人饮食,过饱则伤身。”

“你的意思是,该吐出来一些?”楚骁问。

“非是简单舍弃。”楚琰摇头,“而是消化、稳固。将现有疆域治理好,让百姓安居,让仓廪充实,让法令畅通。对外,以商贸、文化怀柔为主,武力威慑为辅,不轻易开启新战线。对技术,鼓励实用改良,而非不计代价追求奇巧。如黑金,可先用于照明、润滑等民生,待技术成熟、财力充裕,再图大用。如铁甲舰,‘定远号’之失当引以为戒,徐徐图之。帝国如树,根深方能叶茂。儿臣以为,当前之急,在固本培元。”

他的话语平和务实,关注点在于内部的治理、民生的安定、现有成果的巩固。这是一种保守但稳健的思路,强调可持续性,反对冒险跃进。

“若让你为帝,”楚骁问出同样的问题,“你可能在固本的同时,抵挡住沙俄东进、泰西联手进逼?可能保住南洋西洋已有之利?可能让帝国不至在安逸中落后于时代?”

楚琰坦然道:“儿臣不敢妄言必胜。然沙俄路远,补给困难,我可依托坚城,以守代攻,辅以外交,未必不能周旋。泰西诸夷各怀鬼胎,所谓联合松散无比,我可分化瓦解,重点打击,如对安汶之葡荷匪徒。至于落后…儿臣以为,真正的强大,在于制度之优、民心之附、财力之厚。有了这些,学习、赶超他人之技,并非难事。急于求成,反而可能自乱阵脚。”

两人的回答,清晰地勾勒出两条截然不同的治国道路。一个激越向前,可能开创辉煌也可能中途倾覆;一个沉稳守成,可能保持稳定也可能错失机遇。楚骁心中的天平,随着这两次深夜长谈,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更加沉重。因为这一次,他听懂了儿子们信念背后的全部逻辑与代价,也因此更加难以抉择。

数日后,楚骁宣布结束“静养”,重回朝堂。他没有对巡行所见发表任何评论,而是连续下达了几道意味深长的人事任命和旨意。

第一道:准予老国公程青致仕,加封太师,赐丹书铁券,荣养天年。此举尊崇功臣,平稳过渡。

第二道:晋升户部左侍郎、以精明务实着称且相对中立的杨文渊为户部尚书,原尚书调任他职。同时,调海事总局总办、楚琙的得力干将之一,赴两广总督,其所遗之海事总局总办一职,由杨文渊暂时兼领。

此举精妙。杨文渊是理财能手,非激进派也非保守派,让他执掌户部兼领海事总局,意味着朝廷将严格控制海事开拓的财政支出,要求其更注重效益核算,这无疑是对楚琙系扩张速度的一种隐性制约。但让杨文渊兼领而非换上一个纯粹的守旧派,又保留了海事开拓的基本框架和可能性。

第三道:正式任命麴义为兵部尚书,即刻赴京上任。北疆经略使一职,由原副将、作风稳健的赵破虏暂代,并明旨:“北疆以守土安民、巩固屯垦为要,无旨不得擅启边衅。”

这既酬劳了麴义的功勋,将其调入中枢,又将其调离了一线指挥岗位,削弱了北疆“进取派”的即时军事冲动。对赵破虏的任命和旨意,则明确了北疆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