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达甚至还为旁人求情。
这更加剧了李二眸中的苦痛。
他摆摆手,让这些只会碍眼的庸医滚了,唯独明洛进退两难,杵在帘边当木雕。
她习惯了这种时候的李二。
也暂时忘却了所谓的’宠妃’身份,只拿自己当个医师,作为病患的家属,不讲理很正常。
父女俩说完温情的话后,李明达开始当溪娘的听众,李二叫过明洛出去,一转出屏风,他面无表情地开口:“朕问你,是下猛药管用?还是继续这样拖下去,指望上苍开眼?”
他语调很稳,平静地没有波澜,可明洛却从中听出了一丝颤意,往下看去,他垂在衣裳两边的手微微在抖。
她静静道:“都要看天意。”
“朕不管什么天意。”李二低声吼道,像是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压抑着无穷尽的痛楚。
“朕只要兕子活着,朕……赐你绢帛千匹,你治好她,朕给你升位,朕许你每月出宫,朕往后给李余挑最好的封地。”
李二这时已经口不择言。
抛出一连串的许诺。
无助地病急乱投医。
“陛下,要是这样公主能病愈的话,妾何必站在这里。”明洛轻轻叹出一口气,“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和公主的身体相比,不值一提。”
“是,是都不值一提。你是不是可以像上回一样,救下公主?”李二紧紧握住了明洛的肩膀,直视她的双眸。
明洛迅速挪开了视线。
无他,李二的目光里充斥着让她无法应允和回应的诉求期盼,浓烈到化不开打不散。
“你看着朕!你看着朕回答!”
李二眼底满是稀薄的红,那是多日悲伤所致,泪流完了,尚未来得及排泄的悲伤却淌在了心底眼里,无处可去。
“陛下!”
明洛哀哀叹道。
“陛下,妾不能欺瞒你,公主的身体……实在不容乐观,什么时候突然走了都难说。”
她都害怕李二见不到最后一面。
“朕不许。”
李二的舌头都在颤抖,字不成语,但明洛听得一清二楚,她没选择装死,必须说清楚。
“陛下许不许的都没用,妾把药都备好了,只能见机行事。到时可能尚药局来不及试药,妾尽力而已。陛下到时若要怪罪,尽管怪罪妾便是。”
明洛挣脱开李二压制在她肩上的手,瞪着一双波縠不停滚动的眼看对方,同样眼眶一片湿润。
“见机行事……”
李二恍恍惚惚地重复。
“是,只能如此。”
明洛言简意赅。
“兕子。”李二低低唤了声。
之后便放声而哭,嘶哑着喉咙,任凭泪水潸潸而落。
这日夜间,如明洛所料,李明达再度陷入昏迷不醒的状态,脉搏微弱,呼吸迟滞。
李二坐在榻边,三魂六魄去了一半,痴痴瞧着兕子的胸脯一起一伏,仿佛一眨眼女儿便阴阳两隔。
“陛下。”
明洛煎来了一碗黑漆漆发沉的药。
李二则望着明洛端来的药出神,想说什么又相当畏惧,全然没了往日杀伐果断,神色张扬从容的模样。
仅仅是个无助彷徨的父亲。
“您让让吧,妾来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