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上前一步,姿态恭顺得体,目光却极为自然地扫过云芝身边的白希鸾,继续温声道:“更何况,我们身后并非空无一人,谷主仍在闭关,只要谷主神威犹在,即便明日那些人齐聚谷外,声势再浩大,谅他们也不敢真的对我药王谷这医道圣地,行那灭绝之事。”
“谷主”二字,从木香口中清晰而平稳地吐出时,云芝一直竭力保持平稳的呼吸,还是微微滞涩了一瞬,尽管她立刻调整,但那瞬间的异样,依旧被紧贴着她的白希鸾敏锐地感知到。
云芝垂在身侧,掩在宽大袖袍下的左手,指尖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一下,指尖深深抵入掌心。
白希鸾反应极快,小手拍了拍云芝的背部,像是在帮她顺气。
两人掩饰得堪称完美。
木香微微欠身:“师姐既已深思熟虑,做出决断,我等自当遵从,我与沉香便先告退,去布置明日谷中各处防务,并督促值守弟子加强巡逻警戒,以防宵小之辈趁乱生事。”
她轻轻拉了拉还有些发愣的沉香,示意该离开了。
沉香回过神来,眼神复杂地深深看了云芝一眼,喉咙上下滚动了几下,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嘱咐:“师姐……万事,小心。”
木香的目光,却顺势望向白希鸾,她脚步一顿:“至于这位……小友,师姐需要为楚公子护持关口,外人在场,恐有不便,不若随我们一同离开,如何?”
她这话说得合情合理,似乎全然忘记了方才在楚家、阿陀峰众人面前,云芝当众宣布白希鸾是她亲传弟子之事。
沉香闻言,也下意识看向白希鸾,眉头不自觉蹙起。
她对这小丫头同样充满了疑问,尤其是云芝不惜与楚家彻底撕破脸,甚至以命相挟也要维护她的举动,以及那谷主钦定给云芝的弟子的惊人之语……但眼下,望着云芝那灰败却异常坚定的脸色,她满腹疑窦,竟一个字也不敢当面问出口。
听到木香这话,缓缓抬起了眼帘。
她的目光平静无波,直直看向木香,声音不高,却不容任何人质疑:“她,不能走。”
简单的四个字,让木香脸上的温婉笑容,微微凝滞了一瞬。
“她既已是我云芝亲口承认的弟子,何来不便?”
云芝微微偏头,看了一眼身侧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双沉静眼眸的白希鸾。
“更何况,身为老身的亲传弟子,岂能只顶着一个虚名?白安后续的温养治疗,涉及精微灵力掌控、经脉疏导、受损神魂安抚……皆是医道中最为精深微妙,需言传身教的真功夫,眼下,正是她观摩学习,积累经验的绝佳时机。”
她将目光重新投向木香,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仿佛在强调某个不容动摇的事实:“她必须留在这里,从头至尾,亲眼看着,亲手……学着。”
木香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地淡了下去。
她看着云芝,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深处,沉默了片刻。
最终,也只是微微躬身,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平和柔顺,甚至带着一丝自责:“师姐教训得是,是木香考虑不周,欠妥了,只一心想着莫让闲杂人等打扰到师姐,却忘了传道、授业、解惑乃是我辈师者根本,疏忽了教导弟子的大事。”
她话锋一转,看向云芝的目光充满诚挚的关切,柔声叮嘱:“只是……师姐,您千万以身体为重,教导弟子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更不宜为此过度劳神耗心,万莫再加重负担。”
“老身自有分寸。”云芝淡淡回道,然后重新闭上了眼睛,倚靠着白希鸾小小的肩膀,不再看两人。
木香见状,知道再劝亦是徒劳,甚至可能引来更多猜疑,便不再坚持。
她带着沉香,转身朝着百草轩院外走去。
沉香一步三回头,眼中情绪翻涌,紧握的拳头,强迫自己挪开视线,低着头,快步跟上了木香的步伐。
“吱呀,砰。”
木门被轻轻拉开,又再次轻轻合拢,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将内外隔绝。
终于只剩下云芝与白希鸾两人,以及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白安。
云芝依旧闭着眼,整个人近乎大半重量都倚靠在白希鸾单薄却异常稳当的小身板上,久久未动。
白希鸾也一动不动,扶着云芝手臂的小手,依旧稳稳地,没有一丝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