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中书省的大堂,穿过长长的走廊,李善长来到了自己的值房门口。
昏黄的灯光从窗纸里透出来,将一个伏案工作的身影,映照得格外清晰。
李善长放轻了脚步,悄悄凑到窗边,往里一瞧。
只见一个中年官员,正全神贯注地批阅着公文。
他面前的案牍,堆得跟小山一样高。桌上的油灯,灯芯已经燃了半截,时不时发出一声轻微的“噼啪”声。
是胡惟庸!
看到这一幕,李善长那张疲惫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胡惟庸今年年初的时候,还只是正四品太常寺少卿,
前段时间,中书省公务繁忙,李善长见胡惟庸有能力,有手段,最关键的是,对自己忠心耿耿,尊敬有加!
于是,就破格提拔他成了从二品的参知政事,相当于副丞相。
此刻,看着灯下那个勤勉的身影,李善长心中的满意度,简直是噌噌往上涨。
他走到门口,故意清了清嗓子,重重地咳了一声。
“咳哼!”
屋里的胡惟庸听到动静,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来。
当他看到门口站着的竟然是李善长时,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立刻变成了无比的恭敬和惶恐。
他“嚯”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连官帽都差点带歪了,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出来,对着李善长深深一揖。
“下官胡惟庸,参见恩相!”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语气更是充满了晚辈见到长辈时的那种尊敬。
“恩相深夜回衙,可是宫中有什么要事?您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下官好去迎接啊!”
说完,胡惟庸才注意到李善长身后的四个年轻人,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虽然不认识,但觉得有些眼熟,
而且能被丞相大人亲自领着,身份肯定不一般。
他不敢怠慢,又连忙对着朱樉几人拱了拱手。
李善长看着胡惟庸这副恭敬中带着关切的模样,心里那叫一个受用。
瞧瞧人家这觉悟!
中秋佳节,别人都回家团圆了,甚至自己都发话让众人回去休息了,他还在衙门里为国操劳。
再看看他桌上那堆得跟小山似的卷宗,那都是自己之前扔给他处理的“开海禁”的烂摊子。
这小伙子,不仅没半句怨言,还干得这么起劲。
勤勉,懂事,还对自己这个恩相发自内心地尊敬。
人才啊!
这绝对是个人才!我李善长的眼光,果然没错!
李善长疲惫的脸上,终于挤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摆了摆手,用一种既威严又亲和的语气说道:“惟庸啊,不必多礼。老夫也是刚从宫里出来,顺道过来看看。”
他指了指身后的朱樉四人,简单介绍道:“这几位是……嗯,圣上家里的几位公子,奉了圣命,来衙门里办点差事。”
胡惟庸是何等精明的人,一听“圣上家里的公子”,眼皮子就是一跳。
那不就是皇子吗!
他心里瞬间掀起惊涛骇浪,虽然脸上却不动声色,但态度更加恭敬了,对着朱樉几人又是一礼。
“原来是几位公子驾到,下官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朱棡和朱橚也拱了拱手回礼。
朱樉和朱棣对视一眼,他们可不习惯朝臣这套虚礼,只是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
李善长看着胡惟庸案头上那堆积如山的公文,关心地问道:“惟庸啊,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
胡惟庸闻言,立刻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诚恳地说道:
“回恩相,近来国事繁杂,恩相您日理万机,已是辛苦至极。下官身为您的属下,自当为您分忧解难!这些都是些琐碎的杂务,下官处理了,恩相您就能早些歇息,保重身体。大明的江山,可离不开恩相您啊!”
听听!
这话说得!
多有水平!多有情商!
简直是说到了李善长的心坎里!
李善长感觉自己一天的疲惫,都被胡惟庸这几句暖心窝子的话给冲淡了不少。
他拍了拍胡惟庸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惟庸啊,你有心了。不过,也要注意身体,别累坏了。”
说到“累”,李善长感觉自己的老腰又开始抗议了。
他眼珠子一转,一个甩锅……啊不,一个“人尽其才”的绝妙主意,瞬间涌上了心头。
“百工大考”这事儿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在李善长这种传统的士大夫看来,这就是“奇技淫巧”,上不得台面。
可这又是皇上亲自交代的,不办还不行。
而且皇上还让这几位皇子跟着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