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但是……夏侯将军在城破之后,于营中……自尽了!”
自尽了……
自尽了!
这三个字,如同三道晴天霹雳,直直劈在曹操的天灵盖上。
他揪着斥候的手,无力地松开了。
整个人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被身后的夏侯惇一把扶住。
“不可能……”
曹操失神地喃喃自语。
“绝对不可能!”
他的双眼失去了焦距,脑海中一片空白。
暴怒、羞愤、不甘,所有激烈的情绪在这一刻瞬间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与空洞。
妙才……死了?
那个从小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兄长”叫着,与他一同骑马射箭,一同征战天下的兄弟……就这么死了?
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拍着胸脯向他保证。
“兄长放心,有妙才在,定为你荡平天下不臣!”
一幕幕往事在眼前飞速闪过。
“噗!”
曹操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溅在身前的地面上,触目惊心。
“主公!”
“孟德!”
夏侯惇、曹洪等人大惊失色,纷纷围了上来。
曹操推开众人,身体摇晃着,眼眶瞬间红了。
他没有再咆哮,也没有再怒骂。
这个刚刚还如同暴怒雄狮的男人,此刻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两行滚烫的泪水,顺着他饱经风霜的脸颊,潸然而下。
“妙才……我的妙才啊……”
他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悲鸣,声音沙哑,充满了无尽的哀痛。
帐内的所有曹氏、夏侯氏将领,闻此噩耗,无不面如死灰,一些人更是当场泣不成声。
夏侯渊的死,不仅是失去了一位宗族大将,更是对他们信心的一次毁灭性打击。
一股名为绝望的阴霾,迅速在整个大帐内蔓延开来。
就在这片愁云惨雾之中,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
“主公!此时非悲痛之时!”
程昱排众而出,他脸色同样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他对着曹操重重一拜。
“夏侯将军以身殉节,我等无不悲痛!但北路军已全线崩溃,濮阳、博阳尽失,我军北面防线洞开!张合、高览的兵锋,随时可能南下,直逼鄄城!”
“主公乃三军之魂,您若倒下,我军便彻底完了!”
程昱的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曹操的头上。
曹操身体一震,缓缓抬起头。
他看着程昱那张布满忧虑的脸,又看了看周围一张张惶恐不安的面孔。
他知道,程昱说得对。
他不能倒。
他若是倒了,就真的什么都完了。
曹操深吸一口气,用手背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巨大的悲痛已被他强行压入了心底最深处,取而代的是近乎麻木的冷静。
他走到那片狼藉的地面,弯腰捡起那张沾染了尘土的地图,重新铺在另一张完好的桌案上。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
濮阳,没了。
博阳,没了。
兖州的北大门,被刘景硬生生撕开了两个巨大的缺口。
“传我将令!”
曹操的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命李典、乐进,立刻收拢濮阳溃兵,再从军中抽调精锐,凑齐六万兵马!”
“不惜一切代价,在东郡一带,给我挡住张合与高览!”
“喏!”
有传令兵立刻领命而去。
下达完命令,曹操的目光从地图北面,缓缓移向了东面。
那里,是定陶。
北路军完了,还有东路。
高顺和贾诩的八万大军,如今兵临定陶城下。
那才是悬在他心口上,最致命的一把刀。
曹操的手指,停留在“定陶”二字上,微微颤抖。
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与虚弱,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北线已崩,东线危殆。
而刘景的十万中枢主力,至今,还未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