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丹有伤天和。”
“我知道。”楚清笔下不停,“但天和也没对我多好。”
她顿了顿,补了一句:“再说了,我就学学,炼不炼另说。就像菜谱,你看了不一定非要做,但得知道怎么做——万一哪天别人端上来一盘,你总得认得是什么玩意儿吧?”
沈墨看着她侧脸,没再说话。
接下来一个时辰,洞窟里只剩丹尊讲解的声音,和楚清歌写字的沙沙声。
从选材、处理、火候、凝丹,到最后的“种印诀”——那才是噬心丹真正的核心。丹尊讲得很细,细到连哭魂草叶脉的走向会影响药性这种细节都说了。
楚清歌听得认真,偶尔提问,问得还挺专业。
气氛居然有种诡异的和谐。
直到——
“最后一步。”丹尊声音忽然沉了下来,“丹成之时,需以丹主一滴心头血为引,融入丹火,方能结印。”
楚清笔尖一顿:“心头血?”
“是。”丹尊语气如常,“魂印需血肉为桥,方可扎根。心头血最纯,效力最佳。”
楚清歌抬头,看向沈墨。
沈墨缓缓摇头:“古籍有载,噬心丹确需血引。”
“哦。”楚清歌低头,继续写,“那取血有什么讲究吗?比如时辰?手法?要不要先喝点补血汤?”
丹尊:“……并无。新鲜即可。”
“行。”楚清歌记下,放下笔,伸了个懒腰,“讲完了?”
“讲完了。”丹尊说,“你现在就能试着炼一炉。材料谷里都有。”
楚清歌却没动。
她看着玉简上密密麻麻的字,看了很久,忽然笑了。
“老鬼。”她说,“你讲得真好啊。”
丹尊:“……何意?”
“太详细了。”楚清歌拿起玉简,对着炉火余光照了照,“详细得……像生怕我学不会似的。”
她转过头,看向洞口外深沉的夜色。
“你之前不是一直嫌我笨,嫌我火候掌握不好,嫌我糟蹋材料吗?怎么这次这么耐心?”她声音轻轻的,“还主动提醒我材料谷里都有……你比我还急着让我炼这丹啊?”
丹尊沉默。
楚清歌继续说:“而且你刚才发誓的时候,说的是‘所授丹术皆真,无有隐瞒’——可没说你不会在别的地方动手脚。”
她站起身,走到炉边,用脚尖拨了拨那些灰烬。
“比如……你根本不需要等我炼成噬心丹。”她抬起头,眉心胎记忽然开始发烫,“你只需要我在炼丹的时候,全神贯注,心神与丹火交融,魂力外放——那时候,就是我防备最弱的时候,对吧?”
炉灰里,有一点极细微的金光,一闪而逝。
那是刚才炼丹时,丹尊偷偷藏进去的一缕魂种——趁着楚清歌用通灵之体感知药性时,顺着她的灵力回流,悄无声息地埋进了她丹田深处。
只等她再次开炉炼丹,魂力激荡,那种子就会发芽。
然后——
夺舍。
洞窟里死一般寂静。
小朱朱的羽毛炸开,阿甲缩回地洞,赤羽的凤目眯成一条线。
沈墨的剑,已完全出鞘。
丹尊的残魂,在长久的沉默后,忽然笑了。
先是低低的笑,然后越来越响,最后变成肆无忌惮的狂笑,在楚清歌识海里隆隆回荡——
“哈哈哈哈哈……小丫头!你果然聪明!可惜啊,聪明反被聪明误!你现在才想明白,已经晚了!”
楚清歌眉心胎记灼痛如烙铁。
她能感觉到,丹田里那点金光,正在疯狂吸收她刚才听讲时无意识逸散的魂力,迅速膨胀。
丹尊的笑声癫狂而得意:
“你以为老夫真在乎什么噬心丹?你以为老夫真会跟你做什么交易?天真!从你踏入万妖谷那一刻起,老夫就在等这个机会——等你这具身体灵力消耗、心神松懈的机会!”
“现在,时候到了!”
“此丹为你送终——”他笑声骤停,一字一顿,如同宣告:
“亦为我重生!”
楚清歌浑身一僵。
眼前景象开始模糊,炉火、岩壁、沈墨的身影,都扭曲旋转起来。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沈墨疾冲而来的身影,和他剑尖那道凛冽的寒光——
直指她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