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静得能听见火堆噼啪声。
楚清歌坐在那,手里还攥着刚从留影石里拓印出来的玉简,眼睛直勾勾盯着地面。小朱朱蹭过来用脑袋顶她手心,她没反应。
“喂。”赤羽用翅膀尖戳她肩膀,“傻了?”
楚清歌慢慢抬起头,眼神有点空:“赤羽,你掐我一下。”
“本座不干这种蠢事。”赤羽别过头,尾巴上的金红色羽毛在火光里晃了晃,“但你要是真想确认——阿甲!过来踩她一脚!”
阿甲从地洞口探出半个脑袋,瓮声瓮气:“主人……你脸色比上次炼丹炸炉还难看。”
楚清歌扯了扯嘴角,没扯出笑容。她低头看玉简,又抬头看对面闭目调息的沈墨,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师兄,你早就知道?”
沈墨睁开眼。火光在他眼里跳跃,把那点泪痣映得特别清楚。
“知道什么?”他声音平静,“知道飞升是个骗局,还是知道咱们修仙修了几百年,其实就是天道养的……庄稼?”
“药材。”楚清歌纠正,说完自己先打了个寒颤,“留影石里说‘药材’,说我们这些修士,修到化神、炼虚,攒够了灵气和道韵,就会被‘收割’。”
小朱朱“叽”地尖叫一声,扑棱着七彩尾巴躲到她颈窝里。
“怕什么?”赤羽冷笑,用喙梳理羽毛,“本座是凤凰血脉,上古时期就见过这种事。天道缺‘补品’了,就开个‘通天之路’钓你们这些傻子往上冲——啧,千年了,套路都不带换的。”
楚清歌猛地站起来,玉简“啪”掉在地上。
“所以师父师祖他们……”她声音发颤,“那些飞升的前辈,不是去上界享福了,是……是被吃了?”
山洞里只有火堆在响。
沈墨拿起一根柴,轻轻拨了拨火:“玉简上不是写了么?‘历代飞升者遗书,字字血泪’。”他顿了顿,“我师尊云芷,她道侣百年前‘飞升’——走之前留了半句话,说‘别修太快’。”
楚清歌想起云芷师父常年闭关的憔悴模样。
“难怪……”她喃喃,“难怪五大仙门的祖师画像全被挖了眼睛。他们是亲眼看见了什么,后人不让我们看。”
阿甲整个爬出地洞,鳞甲在火光下泛着微光:“主人,那我们现在……还修吗?”
这问题问得楚清歌一愣。
修什么?修到金丹、元婴,然后等着被当成大补丸摘走?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练气、筑基、现在眼看要结丹了。每一层修为都是她熬夜炼丹、冒险采药、跟林青羽斗智斗勇挣来的。结果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在给“食堂”备菜?
“我……”楚清歌喉咙发紧,“我修丹道,是想救人。我娘病重时我就想,要是我会炼丹就好了……后来进了玄天宗,我想着修高点,能炼更好的丹,治更多的人。”她笑起来,比哭还难看,“结果现在告诉我,我炼的丹、修的灵力,都是在把自己养肥?”
小朱朱用脑袋蹭她下巴,发出细小的“咕咕”声。
赤羽沉默片刻,难得没嘲讽。它飞到她肩头站定,翅膀轻轻拢了拢她:“蠢是蠢了点,但志向不坏。”
沈墨忽然开口:“那你现在想怎么办?”
楚清歌茫然看他。
火光在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里跳动,她忽然想起上一章末尾,雨夜里他说的话——“把这张破餐桌,掀了。”
“师兄。”她声音轻得像要散在风里,“餐桌太大,我们掀得动吗?”
沈墨站起身。山洞不高,他得微微低头。他走到她面前,捡起地上的玉简,塞回她手里。
“掀不动,就砸。”他说得平淡,像在说明天早饭吃什么,“砸不烂,就烧。烧不毁——”他顿了顿,看向她,“你不是丹修么?炼成毒,喂它。”
楚清歌瞪大眼。
“可那是天道……”她声音越来越小。
“天道怎么了?”赤羽插话,语气倨傲,“上古时期,天道崩过三次。第一次是神魔大战,第二次是洪荒破碎,第三次——”它瞥了眼楚清歌眉心的胎记,“是神农氏以身为药,补天缺。天道又不是铁板一块,它饿急了才来收割,平时就是个空架子。”
楚清歌摸摸眉心。胎记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
“所以……”她慢慢理清思路,“所以我们不是要硬刚整个天道,是要掀了‘通天之路’这张餐桌,断它一条补给线?”
沈墨点头:“顺便把厨房砸了。”
楚清歌没忍住,“噗”地笑出声。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
“我刚刚……”她抹了把眼睛,“真的以为完了。几百年的修行路,突然告诉你走错了,前面是悬崖……”
“是悬崖就飞过去。”赤羽啄她头发,“本座带你飞。”
小朱朱“叽叽”附和,七彩尾巴摇成小扇子。
阿甲用爪子拍地:“挖洞也行!挖到它地基
楚清歌看着这一洞的热闹——傲娇凤凰、胆小鸟、憨厚穿山甲,还有个面冷心热总想掀桌子的剑修师兄。
心里那块冰,慢慢化了。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玉简:“行。那咱们第一步……”她看向沈墨,“先把你的冤洗了。第二步,回宗门掀了林青羽和陆明远那伙人的桌子。第三步——”她眼睛亮起来,“把‘通天之路’的真相,刻在五大仙门山门口,让所有修士都看见!”
“字写大点。”沈墨说。
“用红漆写!”小朱朱兴奋地叽喳。
赤羽翻白眼:“俗气。该用凤凰真火烧出字迹,千年不灭。”
阿甲弱弱举手:“那个……挖坑埋传单也行,我一天能挖三百个坑……”
洞外,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光从山洞口渗进来,灰蒙蒙的,但确实是亮了。
楚清歌走到洞口,深吸一口带着泥土味的空气。道心还在颤,但不是崩溃那种颤——是有什么新东西要破土而出,震得她心跳如鼓。
“师兄。”她没回头,“你说天道要是知道,它养的‘药材’不仅不想被吃,还想往它锅里撒辣椒面……会是什么表情?”
沈墨走到她身侧。
晨光落在他玄衣上,眼角泪痣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