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度末的风总是带着一种微妙的焦灼感，穿过创科大厦23层的落地窗，卷起窗帘一角，又轻轻落下。林晓妍坐在会议室靠后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杆，笔身被她攥得有些发热。
今天是部门季度总结暨新项目启动会，整个会议室里弥漫着一种既严肃又躁动的气氛。长条会议桌的尽头，总监赵磊正低头翻看着文件，他面前的投影仪屏幕上，还停留在上一季度的业绩报表上，红色的增长曲线像一条昂扬的火焰，映得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紧绷的期待。
林晓妍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斜前方的位置。顾宇轩就坐在那里，穿着一件熨帖的浅灰色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地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他正微微侧着头，和身边的技术部主管低声讨论着什么，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从容的笑意。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发梢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连他低头时，额前垂下的几缕发丝，都显得格外清晰。
林晓妍慌忙收回目光，心脏却不合时宜地漏跳了一拍。她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地翻看自己笔记本上的预习笔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上一季度的工作复盘，还有几个用红笔圈出来的疑问点。入职这家名为“星途科技”的互联网公司已经一年多了，她从一个连打印机都不会用的职场新人，慢慢成长为能独立完成基础方案的业务骨干，这中间，顾宇轩的帮助功不可没。
作为部门的核心骨干，也是她的直属上级，顾宇轩从来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领导。记得她第一次独立写方案时，因为不熟悉格式，被客户退回了三次。那天晚上她在办公室加班到深夜，对着电脑屏幕掉眼泪，是顾宇轩默默递来一包纸巾，然后坐在她旁边，一点点帮她梳理逻辑，修改措辞，直到凌晨两点，方案终于修改完毕。从那以后，林晓妍心里就对这位能力出众又温和耐心的上司，多了一份难以言说的敬佩，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隐秘的在意。
“好了，我们开始开会。”赵磊的声音打破了会议室里的窃窃私语，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首先，我们复盘一下上一季度的业绩。整体来说，大家做得不错，尤其是顾宇轩带领的团队，超额完成了KPI，值得表扬。”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轻轻的掌声，顾宇轩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这份表扬对他而言，只是意料之中的事。
林晓妍也跟着鼓掌，心里由衷地为他高兴。她知道，这份成绩背后，是顾宇轩无数个加班的夜晚，是他一次次顶着压力和客户沟通，才换来的结果。
赵磊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不过，我们不能只满足于现状。行业竞争越来越激烈，公司要发展，就必须培养更多能独当一面的人才。所以，经过管理层讨论，我们决定启动三项并行的小型项目，同时推行‘新人牵头，骨干协助’的培养计划。”
“新人牵头？”
“这么突然吗？”
赵磊的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就响起了几声低低的议论。林晓妍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手指下意识地收紧，笔杆上的纹路深深嵌进了掌心。她能感觉到，周围不少人的目光都在相互打量，有期待，有忐忑，还有几分难以置信。
在星途科技，向来都是骨干牵头项目，新人大多只负责辅助工作。这次突然推行这样的计划，无疑是给了新人一个极大的机会，但同时，也意味着巨大的挑战。毕竟，项目的成败直接关系到个人绩效，甚至影响到后续的晋升。
林晓妍的心跳渐渐加快了。她偷偷抬眼，看到身边的几个新人同事，有的攥紧了拳头，有的面露难色，还有的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如果能抓住，对她来说，将是职业生涯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可她又忍不住担心，自己的能力，真的能胜任吗？
赵磊抬手压了压，会议室里立刻安静下来。“大家不用紧张，”他笑了笑，语气缓和了些，“之所以叫‘骨干协助’，就是因为每个项目都会安排一名核心骨干全程指导。而且这三个项目都是小型项目，难度不算太高，主要是为了让大家积累经验。”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项目分配表，清了清嗓子：“现在，我来宣布项目负责人和协助骨干的名单。”
会议室里瞬间鸦雀无声，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林晓妍屏住了呼吸，耳朵竖得笔直，眼睛紧紧盯着赵磊手里的那张纸，手心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第一个项目，‘用户界面优化项目’，负责人，张萌；协助骨干，李哲。”
被点到名的张萌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惊喜，连忙站起身，对着总监和李哲的方向鞠了一躬：“谢谢总监，谢谢哲哥，我一定会好好做的！”
赵磊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然后继续念道：“第二个项目，‘产品功能迭代项目’，负责人，王浩；协助骨干，陈阳。”
王浩是个性格比较沉稳的男生，他只是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但林晓妍注意到，他放在桌下的手，悄悄握紧了拳头。
两个项目都宣布完了，只剩下最后一个——客户满意度调研项目。林晓妍的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她感觉自己的脸颊都在发烫，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这个项目，她之前跟着顾宇轩做过辅助工作，客户资料、调研流程、数据整理，她都或多或少接触过。如果能负责这个项目，她至少有一定的基础。
她下意识地看向顾宇轩，正好对上他投过来的目光。他的眼神平静而温和，仿佛看穿了她的紧张，轻轻眨了眨眼，像是在无声地鼓励她。
林晓妍的心猛地一跳，慌忙移开视线，脸颊更烫了。
“第三个项目，客户满意度调研项目。”赵磊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敲在林晓妍的心上，“负责人——林晓妍。”
“轰”的一声，林晓妍感觉自己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她？负责人？
她真的被选中了？
周围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有惊讶，有羡慕，还有几分探究。她愣在座位上，一时间竟忘了反应，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滚到了桌腿边。
“晓妍？”赵磊喊了她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
林晓妍这才如梦初醒，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慌忙弯腰去捡笔。手指慌乱地在地上摸索着，好不容易碰到笔杆，却因为太紧张，又掉了一次。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稳稳地捡起了那支笔，递到了她的面前。
是顾宇轩。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就站在她的身边。浅灰色的衬衫上带着淡淡的雪松味，混合着阳光的气息，萦绕在她的鼻尖。他的指尖擦过她的手，带着一丝微凉的温度，像电流一样，瞬间传遍了她的全身。
林晓妍的心跳更快了，她连忙接过笔，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谢谢顾总监。”
“没事。”顾宇轩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赵磊看着这一幕，笑着继续说道：“协助林晓妍负责这个项目的骨干，就是顾宇轩。你们俩之前合作过，默契应该没问题。”
听到这句话，林晓妍的心彻底安定了下来。有顾宇轩协助，她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抬起头，看向赵磊，用力点了点头：“谢谢总监，我一定全力以赴！”
赵磊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讲解三个项目的具体要求和时间节点。林晓妍认真地听着，手里的笔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她的字迹娟秀工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一页纸，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从项目的截止日期，到核心目标，再到需要注意的客户反馈要点，她都一一标注清楚，甚至还在旁边画了简单的思维导图。
顾宇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但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林晓妍的笔记本上。看到她认真记录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他还记得，第一次带林晓妍做这个项目时，她的笔记就做得格外细致，甚至连客户的喜好和禁忌都记了下来。这样认真又努力的女孩，值得这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