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证明“还有其他可能”的参照系。
就在这时,那个畸形的“节点”因为内部紊乱达到了某个临界点,猛地一颤!
不是崩溃,而是一次剧烈的、试图重新稳定自身的自我调整。
在调整的瞬间,艾文、苏婉清残余印记、以及所有被唤醒的“复杂真实”碎片所构成的那个微小“模板”,被狠狠地、不由自主地“烙”进了这个“节点”自我修正的底层程序之中!
如同一个病毒代码,被写入了系统的核心。
刹那间,艾文感觉到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的信息流与能量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他这个微小的“存在点”汹涌而来!那不是攻击,而是这个畸形结构在“自我修正”时,本能地试图将那个新出现的“异质模板”也纳入其运行逻辑,按照它扭曲的方式去“理解”和“整合”!
他会瞬间被同化、被吞噬、成为这个诅咒结构一个新的、微不足道的痛苦零件!
然而,就在这最后关头,艾文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未及深思的本能反应。
他没有抗拒这股洪流。
相反,他彻底敞开了自己那已经稀薄不堪的意识边界。
但他敞开的“方向”,不是接纳这扭曲结构本身,而是主动接引、并竭尽全力引导这股洪流中蕴含的、那部分属于“黑木岭原始地脉”的、相对中性的自然能量,以及那些被唤醒的、属于“复杂真实”而非纯粹痛苦的情感碎片——那一丝母爱,那一缕人性微光,那一瞬间的悔恨,甚至那一丝原始的困惑。
他引导它们,流经苏婉清那“静滞楔子”构成的、微小而纯净的过滤器,然后,再流经他自己意识中代表“观察、理解、抉择”的“经历模板”。
这是一个疯狂的、自杀般的举动。就像一个凡人试图用麦秆疏导海啸。
他的意识瞬间被冲得支离破碎,个体感几乎彻底消失。
但在意识彻底湮灭前的最后一瞬,他“感觉”到,那被他引导、过滤的、极其微小的一部分能量与信息,似乎……改变了性质。
不再那么狂暴,不再那么痛苦,不再那么渴望吞噬。
它们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属于“静滞”的平和,一丝属于“观察”的疏离,一丝属于“复杂真实”的……沉淀感。
然后,这股被微幅改变的涓涓细流,重新注入了那个正在剧烈调整的畸形“节点”。
节点的震颤,似乎……缓和了极其微小的一丝。
疯狂的主旋律中,出现了一个几乎听不见的、带着不同音色的弱音。
紧接着,艾文那破碎的意识,被后续无法引导的、更加庞大的痛苦与混乱洪流彻底吞没、击散。
最后的感知,是无边无际的、温柔的黑暗。
以及一个遥远得仿佛来自宇宙另一端的、若有若无的叹息:
“种子……已种下……变化……需要……时间……”
“睡吧……旅人……你的……部分……将留于此……作为……新平衡的……第一块……基石……”
---
与此同时,在另一条路径上。
周远感觉到自己被一股柔和但强大的力量包裹、推动,沿着一条光怪陆离、不断扭曲变形的通道飞速倒退。艾文最后那句“活下去!至少……带点真相回去!”如同烙印,烫在他的意识深处。
通道外,是飞速掠过的、模糊而恐怖的景象碎片——倒流的暗河磷光,颠倒的祭祀坑,飞速闭合的巨石缝隙,甚至还有那溪边蓝布衫老妇一闪而过的、似乎带着一丝不同表情(不再是纯粹的冷漠,而像是有瞬间的恍惚)的侧脸。
“噗通!”
他重重摔在实地上。
冰冷、潮湿、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
阳光刺眼。
他睁开被泪水与恐惧模糊的双眼,看到的是——天空!真实的、蔚蓝的、飘着白云的天空!身下是潮湿的草地,耳边是山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远处有真实的鸟鸣。
他回来了?
他挣扎着坐起,发现自己正坐在黑木岭外围,靠近进山小路的边缘。回头望去,那笼罩山岭的、仿佛永远化不开的阴沉雾气,似乎……变淡了一些?林间的光线也不再那么诡异地昏暗,虽然依旧深邃,却少了几分令人心悸的粘稠感。
他浑身颤抖,摸了摸自己的脸、身体。完好。衣服破烂,沾满泥污,但确实是自己的身体。背包?他急忙检查,那个空了的帆布包还在,里面……他摸到了那几本笔记!他自己的,还有艾文塞给他的、苏婉清的那本厚重笔记!都在!
艾文呢?
他猛地看向深山方向。没有身影。只有风吹过林海,发出涛声。
“艾文……” 他喃喃道,泪水终于涌出,混合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失去同伴的巨大悲伤,以及深深的无能为力。
他活下来了。被艾文用最后的机会推了出来。
他带着笔记,带着真相。
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周远最后看了一眼那仿佛安静了许多的黑木岭深山。他知道,有些东西永远改变了,有些牺牲永远不会被外界知晓。
他紧了紧背包,转身,朝着山外有人烟的方向,踉跄而坚定地走去。
他的背影在阳光下拖得很长,脚步虚浮却不停。
他必须活下去。
把故事带出去。
而在他身后的黑木岭深处,无人看见的某条溪边,一块半浸在水中的、刻着模糊“木”字的残破木牌,表面那些污秽的痕迹,似乎悄然剥落了一小块,露出底下一点原本的木色。溪水潺潺流过,仿佛比往日清澈了那么一丝。
深山依旧沉默。
但某种极其缓慢、几乎无法察觉的“消化”与“调整”,已经在最深处,随着一粒微小“种子”的植入,悄然开始了。
它需要时间。
很长、很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