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接了稿子,笑嘻嘻的脸也沉寂下来,嘴角再也不能上扬。
小白写的这篇稿子,是个告状文章。
经报社记者小钱私下查访,发现皇帝的大舅,寿宁侯张鹤龄,还有皇帝的二舅,建昌侯张延龄,二人在京城行为不端,举止僭越,嚣张跋扈,藐视大明律法。
张延龄的府邸建造园林,规模和装饰僭越礼制,属于严重违法行为。
张延龄也曾因为一些小事,就直接杀了婢女和僧人。
看上去二舅是更嚣张跋扈,实际上大舅也不遑多让,他的罪,更多都是在搞钱,搞田宅上。
两个外戚仗着自己是皇帝的舅舅,太后的兄弟,那是侵占田宅,欺男霸女,纵奴伤人,收受贿赂……
坏事一件没少干,好事儿一件没多干。
锦衣卫能查得到的,全都被汇总在这份文章之中。
这些事情,朱厚照本人当然也都知道,而他迟迟不对两个舅舅动手的原因也有很多。
对他而言,两个舅舅是外戚,手上也没多少权力,一不能造反,二不能篡位,对他本人构不成直接威胁,在他需要做的其他事情里边,两个舅舅排不上号。
虽然以大明律来看,两个舅舅都要被好好收拾收拾,可对舅舅下手,无疑是要和爱护弟弟的张太后直接对上。
本来就与母亲关系紧张的朱厚照,在其他事情没有完成之前,与太后闹翻,会让前朝和后宫同时震荡。
与张太后母子关系彻底破裂,也就算了。
本来就关系紧张的二人,要是因为这事让太后站在了朝臣的一边,天天骂他不孝,对皇帝自己来说没有半点好处。
朱厚照沉默一会儿,问小白:“这是必须项吗?”
“这当然是必须项。”
小白能理解朱厚照这家伙自己心中自有一杆天平,但他不支持。
于是他屏退左右,把服侍的宫人都赶出去后,踩着椅子爬上桌坐好,保证自己眼睛的海拔高度与朱厚照相平,白嫩的小手一拍桌面。
“父皇,您是皇帝,现在非我以子责父,而是以大明储君之身,质于朱家子孙之列,问您,还有列祖英灵三事!”
他难得这么严肃正经,还眼带怒火的样子,给朱厚照看得有些莫名心慌。
“小白,你好好说话,别太冲。”
小白冷哼一声,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外戚恃宠,蠹蚀国本!
张氏兄弟,贪渎如豺狼,只因他们没有插手朝政,又是太后的弟弟,就能无视他们的所作所为?
正是因为他们是太后的弟弟,皇帝的舅舅,他们所做的一切,在外人看来都好皇帝挂钩,和大明挂钩。
他们贪来的田地是大明无辜百姓的田地,因他们而死的人都是大明的百姓,是您的子民。
只因为他们没有干预朝政,便将他们轻轻放过,损坏的是谁的名声?损伤的,又是谁的江山?”
从政治的角度看,张氏兄弟作为作为朱厚照的舅舅,只要不造反,不谋逆,不干预朝政,朱厚照为了稳住太后,最好的办法就是纵容他们,是非常划算的举措。
但这种纵容是毒药,害的不是张氏兄弟,是大明。
但无论是从道德,从大明律的尊严,从整个大明吏治的清明上看,一有一点的纵容,就会有两点,三点。
是皇帝的舅舅就可以无视大明律,是太后的弟弟就不担心自己会被处罚,那这大明律还有何用?
“太祖高皇帝《皇明祖训》写这,‘凡外戚不得预政,违法必刑无赦’。
当然,他也有过,不能只因为犯事是自己的孩子,不是外戚,就置之不理,包庇大明的罪犯。
太宗皇帝也是。”
该骂的人,小白一个也不会放过。
反正他对大明的列祖列宗也没有什么敬畏心,有用的时候拿出来哭一哭,做个表演道具,就已经是最大的尊敬了。
“您欲明年北巡应州,儿臣试问,能持火铳慑服蒙古,何以不能持大明律例震慑外戚?
能于沙场号令万军,不可于宫闱管束二舅?此非怯懦而何?对将士言‘公正严明’,对亲眷却‘徇私枉法’,如此心口不一,将士谁肯效死?天下谁肯信服?
若您在前线御敌,京中两位侯爷和太后生变,又该当如何?”
这个“生变”可以指代的含义很多。
可以是太后和外戚不满,想要干点什么,可以是两位国舅的事情弹压不住,满京皆知,让皇帝尽失人心。
有本事打蒙古,没本事管舅舅,你也是,真不怕你在外面浪,大本营京城出了事。
想了想,小白再补一句:“虽然汉、明国情不相同,做皇帝的经验,还是可以向汉武帝学习的。”
汉朝那么讲究孝道的一个地方,汉武帝先是被窦太皇太后压着,又是被王太后压着,中间没儿子的时候,田蚡甚至还想跟着淮南王一起搞点甚么,人家又是怎么对亲娘,对舅舅的?
话没说上几句,被他劈头盖脸一顿好骂的朱厚照:“……”
结束了吗?
小白:“您在看什么?您有在听我说话吗?我刚刚说了什么,您复述一遍?”
朱厚照:“……”
要不你把“您”去掉吧,一口一个尊称,但是在骂我,这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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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看见小白报社所取得的丰厚成果,大明的阿飘们本来还满心欢喜,在其他朝代阿飘们跟前炫耀。
但很快,小白就对着朱厚照劈头盖脸一顿骂。
有包庇朱家人的阿飘朱元璋,还有其他的皇帝,脸都绿了。
听了朱家阿飘不少炫耀的其他阿飘们乐坏了:不愧是你们家的好圣孙啊!
难得听到有人夸自己,还做正面例子夸奖的刘彻飘飘然:这小子还是很有眼光,知道做皇帝应该跟谁学。
其他汉武阿飘们:这是在夸你吗?
田蚡:……
做刘彻的舅舅,他是真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