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 驻跸 苏州 已 旬日,其 职责 明确,并非 直接 定 几位 大员的罪——这 也 非 其 权限 所能及。他 的 任务 是 进一步 核实 苏州 官场 与 盐务的诸多 纠葛,厘清 事实,然后 如实 奏报 朝廷,由 中枢 定夺。
故而 连日来,钦差 行辕 频频 传唤 各色 人证,从 节度使、转运使、刺史 这等 方面 大员,到 王老爷 这样的关键 盐商,乃至 三个 衙门的相关 属官,皆 被 轮番 召去 问话。气氛 肃杀,人人 自危。
凌云 对此 心知肚明,他 帮不上忙,也 不想 在 此时 过多 参与,以免 招惹 不必要的 嫌疑。每日 只 在 自家 衙署 处理 日常 政务,静观 其变。
如此 过了 十来日,这日 上午,却 有 一位 不速之客 登门——正是 王姨娘的生母,王夫人。
看着 眼前 这位 妇人 眉宇间 难以掩饰的一丝 得意 与 倨傲,凌云 心下 了然。若 在 往日,她 一介 商贾 之妇,断不敢 轻易 登门 拜访 他 这 一县 之尊,便是 王老爷 本人 前来,也 需 通报 等候。如今 仗着 女儿 成了 ‘ 皇亲’,胆子 倒是 肥了 不少。凌云心中 暗自 冷笑。
“凌 大人!”王夫人 见了 凌云,也 不 似 以往 那般 恭敬,语气 带着 几分 理所当然,“今日 老身 前来,是 要 与 大人 好好 谈一谈 我 那 苦命 女儿在 府上的地位 问题!如今 我 王家 可不 比 往日了,她妹妹贵为 嫔妃,她 自己 却……”
凌云 心中 又好气 又 好笑,这 妇人 多半 是 背着 王老爷 跑来 聒噪的。他 虽 厌烦,但 碍于 其 新晋 ‘ 国丈夫人’的 身份,倒 不好 直接 动怒 驱赶,若 被 她 胡搅蛮缠 起来,也 确是 头疼。难道 为了 躲 她,自己 还得 避出 衙署 不成?
正当 他 思索 如何 打发 此人时,文书生 周文炳 快步 走入堂内,面带 喜色,躬身 禀报道:“东翁!刚 从 钦差 行辕 传来 消息!朝廷 旨意 已 到!淮南 节度使 王大人、两浙 转运使 李大人、苏州 刺史 崔大人,三人 均 因 ‘ 督导 不力’、‘ 有负 圣恩’,被 革去 现职,勒令 即日 进京,‘听候 勘问’!”
“好!”凌云 闻言,兴奋地霍然 起身!他 等待 这一天 已 久了!眼角 瞥见 一旁 目瞪口呆的王夫人,心中 顿时 有了 主意。
他 脸色 一沉,对 王夫人 厉声道:“夫人 还 在 此 作甚?方才 得到 急报,转运使 李大人 因 胁迫 你家 老爷 贩运 私盐,已 被 朝廷 问罪 罢官!此案 牵连 甚广,王老爷 作为 从犯,只怕 也 难逃 干系!你 还不 速速 回家 看看?去晚了,只怕……只怕 就见不到 了!”
王夫人 一介 内宅 妇人,哪懂 这些 官场 凶险?听 凌云 说得 如此 严重,又 想到 丈夫 可能 被抓,顿时 吓得 脸色 煞白,也 顾不得 再 谈 什么 ‘ 地位’了,慌慌张张地起身,连 礼数 都 忘了,跌跌撞撞地就跑了出去。
终于 把 这 麻烦 妇人 打发走了,凌云 松了 口气。
果然,没过 半晌,便 见 王老爷 满头大汗、神色 仓皇地匆匆 赶了 过来,一 进门 便 急声道:“贤婿!这……这 是 何意?你 当初 可是 亲口 承诺,保 我 王家 无事的!怎能……怎能 出尔反尔?”
凌云 见 他 方寸大乱,心中 暗笑,知道 他 是 ‘ 关心则乱’。此刻 他 心情 正好,便 坐回 公案 之后,不慌不忙地笑道:“岳父 大人 稍安勿躁。本官 就 知道 你 会 来。且 听 我 一言。”
他 示意 王老爷 坐下,继续道:“先前 你 ‘ 捐输’的 那 笔 巨资,可 对外 宣称 是 你 ‘ 主动 吐赃’,以此 换取 朝廷 的 宽宥,免于 追究 过往 贩运 私盐的罪责。但 要想 让 这个 ‘ 借口’生效,还 需要 一个 条件。”
“什么 条件?”王老爷 紧张地问。
“你 如今 手中,还有 多少 盐引?”凌云 不答反问。
王老爷 虽 疑惑,但 不敢 隐瞒,如实 答道:“历年 积存,加上 今年 新领的,大约……八万 引 左右。”
“好!”凌云大手 一挥,语气 斩钉截铁:“留下 四万 引,其余 四万 引,全部 ‘ 送’出去!”
“什么?!”王老爷 一听,脸色 ‘ 唰’地 就 白了,险些 从 椅子上跳起来!盐引,对于 盐商 而言,就是 命根子!是 合法 经营 盐业、获取 暴利的凭证!他 辛辛苦苦、摸爬滚打 半辈子,才 攒下 这 八万 引的家底,这 一下 就要 割让 一半?简直 比 割他的肉 还 疼!
“贤婿!你……你 这 是……”他 指着 凌云,手 都 在 发抖,心痛 得 说不出 完整话来。
凌云 看着 他 这副 模样,却 是 好整以暇地端起 茶杯,轻轻 啜了一口,才 慢悠悠地问道:“岳父 可知,我 为何 要 你 如此?”
王老爷 强忍 心痛,努力 平复 心绪,摇头道:“老夫……愚钝,还请 贤婿 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