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北岳山麓。这里远离江南区的喧嚣,坐拥汉江与北汉山美景,是首尔顶级的隐居住宅区之一。
山而建,错落分布着数十栋风格各异的顶级豪宅,彼此之间被精心设计的园林和茂密的原生林木隔开,最大限度地保证了隐私。
其中地势最高、景观最佳的一处,坐落着一座现代主义风格的独栋别墅,通体以浅灰色的天然石材和巨大的落地玻璃构成,线条简洁凌厉,如同山崖上栖息的一只沉默的巨鹰。
这是刘天昊名下一处极少动用的产业,名为“凤栖台”。
夕阳西下,最后一抹金红色的余晖穿过巨大的玻璃幕墙,洒在宽敞得近乎空旷的客厅里,在光滑的深色橡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温暖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崭新的、混合着高级木材、皮革与极淡雪松香氛的味道,洁净,空旷,缺少“家”的烟火气。直到此刻。
开放式厨房的中岛台后,裴珠泫正微微躬身,专注地看着面前一只咕嘟咕嘟冒着细小气泡的砂锅。
她身上系着一条素雅的米白色亚麻围裙,柔顺的长发松松地绾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颈侧,柔和了平日舞台上那种清冷疏离的棱角。
她手里拿着一只长柄木勺,正小心地撇去汤面上最后一点浮沫。锅里炖煮的是她花了近三个小时准备的参鸡汤,鸡肉的鲜美和多种药材的醇厚香气已经充分交融,弥漫在整个空间。
客厅另一端的落地窗前,刘天昊斜倚在一张宽大的深棕色真皮单人沙发上,膝上放着一台超薄的钛合金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财务报表和走势图。
他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神情专注,修长的手指偶尔在触控板上滑动。
手边的小几上,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单一麦芽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夕阳下泛着润泽的光。
没有前呼后拥的助理秘书,没有闪光灯和粉丝的尖叫,没有行程表和待办事项的催逼。
这里只有砂锅轻微的沸腾声,键盘偶尔的敲击声,以及窗外山林间隐约传来的、被厚重玻璃过滤后的微弱风声。
一种与外界那个光鲜亮丽、节奏迅猛的偶像世界截然不同的、近乎停滞的宁静,充盈着这巨大的空间,也包裹着空间里的两个人。
裴珠泫关掉炉火,用隔热垫垫着,将砂锅端到中岛台上。她又转身从双开门冰箱里拿出几样清洗好的时蔬,准备做一道简单的凉拌菠菜。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居家的、恬淡的韵律感,与舞台上那种精准到毫米的舞蹈动作截然不同。
偶尔,她会抬起眼,目光掠过客厅那端沉浸在屏幕微光中的身影,眼神会变得格外柔软,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一丝极淡的、满足的弧度。
这种感觉很不真实。几个小时前,她还身处镁光灯下,面对着无数镜头和话筒,保持着无懈可击的“Irene”式微笑。
而现在,她穿着舒适的家居服,系着围裙,在这个巨大而陌生的豪华别墅里,为一个男人准备晚餐。身份的切换如此突兀,却又如此……自然。仿佛卸下了沉重的铠甲,终于可以喘一口气。
“可以吃饭了。”她将最后一道凉菜摆好,解下围裙,对着客厅的方向轻声说道。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空间里,展现这样的一面。
刘天昊闻声抬起头,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合上电脑。他站起身,踱步到餐厅区域。
长方形的原木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副碗筷,中间是冒着热气的参鸡汤,旁边是两碟清爽的小菜,简单,却透着精心料理的痕迹。
暖黄的吊灯灯光洒下来,给食物镀上一层温馨的光泽。
他在主位坐下,裴珠泫很自然地坐在了他左手边的位置,为他盛了一碗汤,汤色清亮,鸡肉酥烂,几颗饱满的枸杞和红枣浮在表面。
“辛苦了。”刘天昊接过碗,语气平静。
“不辛苦,希望合你口味。”裴珠泫低声应道,自己也盛了一小碗,拿起勺子,却没有立刻喝,而是用余光悄悄观察着他的反应。
刘天昊舀起一勺汤,吹了吹,送入口中。他咀嚼得很慢,似乎在细细品味。裴珠泫的心微微提起。
“火候正好。”他放下勺子,给出评价,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波澜,但也没有挑剔,“药材的味道融合得不错,不抢戏。”
简单的肯定,却让裴珠泫一直悬着的心落回了实处,甚至泛起一丝小小的雀跃。她知道他口味挑剔,能得他一句“不错”,已属难得。
她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小口喝着自己碗里的汤,一股温热的暖流从胃部蔓延到四肢百骸,不仅仅是鸡汤的温度,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晚餐在一种奇异的宁静中进行。没有过多的交谈,只有碗筷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刘天昊吃得不多,但每样菜都尝了一些,举止优雅从容。
裴珠泫也吃得不多,更多的时候是在感受这种氛围,一种寻常夫妻下班回家后,对坐吃饭的、平淡而真实的氛围。
这是她过去十年偶像生涯中,几乎从未体验过的奢侈。没有镜头,没有队友需要照顾,没有公司目光,只有他们两个人,和一顿简单的家常饭。
饭后,刘天昊接了一个简短的越洋电话,用的是裴珠泫听不懂的语言,语速很快,语气是公事公办的冷静。
珠泫没有打扰,起身默默收拾碗筷,拿到开放式厨房的洗碗机里。水流哗哗作响,她仔细地清洗着砂锅的内壁,心思却有些飘远。
她知道这栋别墅的存在,但今天是第一次来。是他今天下午临时让司机接她过来的,只说“换个环境休息”。
这里的一切都崭新而奢华,智能家居系统一应俱全,但她能感觉到,这里缺乏长期生活的痕迹,更像一个精心打造、却无人居住的展示品。
直到她系上围裙,打开冰箱看到里面已经备好的、符合她口味的食材,直到此刻厨房里飘出饭菜的香气,这里才似乎有了一丝“家”的影子。
收拾妥当,她擦干手,走到客厅。
刘天昊已经结束了通话,正站在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沉入夜幕的山景和远处汉江两岸璀璨的灯火。
城市的繁华被玻璃隔绝,只剩下无声的光影流淌,像一幅巨大的、流动的背景板。他高大的身影映在玻璃上,显得有些孤峭。
裴珠泫静静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向一楼尽头的主卧室隔壁,那里有一间宽敞的衣帽间。她推开门,顶灯自动感应亮起,柔和的光线洒下来。
衣帽间大得惊人,分门别类地挂放着刘天昊的衣物,从熨烫平整的高定西装、休闲服饰,到领带、袖扣、手表等配饰,井井有条,一尘不染,显然是有人定期打理。
但那种整齐,透着一种酒店式的、无人气的规整。
她的目光掠过那些深色系的西装,最后停留在一套挂在一旁、似乎明天准备穿的深灰色戗驳领三件套上。
裴珠泫走过去,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西装外套的面料,触感细腻挺括。
她想了想,转身走到旁边的抽屉柜前,拉开其中一个。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色领带和口袋巾。
裴珠泫纤细的手指在其中逡巡,最后挑选出一条与西装颜色相配的、带有暗银色斜纹的深蓝色真丝领带,又选了一块颜色稍浅的缎面口袋巾。
然后,她回到那套西装前,开始极其细致、甚至可以说充满仪式感地,为明天的着装做准备。
将领带仔细地挂在衣领下,调整好长度和角度,打出一个标准而饱满的半温莎结,最后小心地收紧,抚平每一丝褶皱。
接着,她拿起口袋巾,折叠成最经典的“一字型”,仔细地塞进西装左胸前的口袋里,露出恰到好处的一角。她的动作不快,但异常专注认真,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艺术品。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为他整理衣物。在“云阙”庄园的那夜之后,偶尔留宿,她也会顺手做些类似的事情。但那时更像是一种下意识的、带着羞涩的亲昵。
而此刻,在这个完全属于他的空间里,做这件事,意义似乎又有些不同。这是一种更深入的、带着归属感的介入,是将自己的生活痕迹,悄然烙印在他的领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