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备了别的么?他明天再来,恐怕不止喝碗粥。”
“备了。”
“什么?”
“五道菜。每一道,都能治病。”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要动手了?”
“不是动手。”陈砚舟关上水龙头,“是做饭。”
挂了电话,他走进储藏室。推开最里头的柜门,取出五个密封盒。每个盒子上都贴了手写标签:安神、补气、清肝、健脾、养心。
这些都是母亲当年手把手教的方子。算不得药膳,也不是偏方,就是最寻常的家常菜,用料普通,做法简单。但火候、顺序、乃至下锅时的那份心,差了分毫,便不是那个味道。
他把盒子放回原处。明天用哪一道,得看人来时的气色。
现在,他只管熬粥。
砂锅还在小火上咕嘟着,声音平稳。他掀盖瞧了一眼,米粒已彻底开花,粥油浮起一层莹润的光。他把火调到极微,留着一丝温气。
门外传来摩托熄火声。快递员抱着纸箱进来,又是一包云南野生菌,匿名寄件。和往常一样。
他签收,将菌子摊开在竹筛上,搁在通风处。这些菌子得晾足两天才能用,急不得。
晚八点,餐馆打烊。他没走,独坐在灶台边的小凳上,看着那口砂锅。
手机震了一下。沈君瑶发来消息:“刀疤六正式登记,法号‘辣戒’。赵德利账户今晨冻结,王虎手下已有三人自首。”
他回了个“好”字,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
墙上照片里的母亲,依旧握着那把银勺,笑容温静。他抬手摸了摸腕上那枚银勺挂饰,触感微凉。
起身,将砂锅端离灶眼。粥成了。分装两小碗,一碗收进冰箱,另一碗留在木桌上。
这是明天的第一份。
他擦净灶台,关掉大灯,只留一盏小壁灯,昏黄的光刚好笼着那口空锅。
火已熄了,灶膛余温未散。
他坐在椅子里,等天亮。
次日清早五点,他准时起身。揉面,调馅,准备早点。油条面团在盆里发得蓬松,豆腐脑在锅里温吞地咕嘟着。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缝。
乔振海探进半个身子。
他系着那条洗得发白的旧围裙,手里拎着只保温桶。
“听说……首长今天要来?”
陈砚舟点了点头:“听说了。”
“我能搭把手不?”
“你会炸油条。”
乔振海笑了笑,脱下外套走进后厨。他摸出刀,开始切葱花。手还有些颤,但下刀很稳。
六点半,头一批客人来了。都是老街坊,晓得今天有要紧事。他们不声不响坐下,安静等着。
七点整,车到了。
首长下车,没带随从。一身寻常夹克,步子迈得缓。
推开门,食物的暖香扑面而来。
陈砚舟站在灶台后,手里握着长勺。
“来了?”
“嗯。”
“今天还是粥?”
“先来一碗。”
陈砚舟盛了一碗递过去。首长接过,在靠窗的老位置坐下。喝第一口时,他闭上眼睛,停顿了片刻。
再睁开时,他望向墙上那块“食物有魂”的木匾。
“昨天我见着一张照片,”他说,“一个光头的男人跪在庙里,他身后……有你店的招牌。”
陈砚舟用抹布缓缓擦着桌面:“他叫辣戒。”
“你说这世上,真有人能因一碗汤回头?”
“你不信?”
“我吃过你的粥。”
“那就够了。”
首长低头,一口一口,将粥喝完。
门外晨光漫进来,斜斜落在灶台上。砂锅已空,但火苗又悄悄燃起。
新的一天,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