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贵，如今的王大会长，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肥鸭，所有声音卡在喉咙里，圆胖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又迅速涨红，额头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他手忙脚乱地从柜台后挤出来，因为太急甚至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踉跄几步来到林霄面前，腰弯得极低，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极致的恭敬：
“林……林霄大人！？不……圣……圣人冕下！您……您怎么大驾光临了？！小店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快！快里面请！最好的雅间一直给您留着！”
他语无伦次，态度谦卑到了尘埃里，眼神中充满了敬畏、激动、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陌生感。那个曾跟他勾肩搭背、商量着怎么坑人……呃，是做生意的林霄兄弟，早已消失在时光和传说的尽头，站在他面前的，是只能仰望的星辰。
林霄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多说，缓步走入食堂。
食堂后厨，依旧是那片烟火缭绕、刀光勺影翻飞的战场。一个身材高大、围着油腻围裙的壮汉，正背对着门口，全神贯注地对付着案板上一块纹理奇特的兽肉。他手法精准、凌厉，却又带着一种返璞归真的沉稳，周身没有丝毫罡气波动，却仿佛与手中的厨刀、眼前的食材融为了一体。
百里玄（厨神状态）。他已彻底剥离了“真理之胃”系统，回归了最纯粹的厨道。
感应到门口的寂静和那股无法忽视的、平静却浩瀚的气息，他猛地回过头。
刀刻般的脸上先是一愣，随即咧开一个依旧豪爽却明显多了几分郑重的笑容：“哟！回来了？外面那帮家伙没吓尿裤子吧？”他语气试图保持以往的随意，但那双锐利的眼睛深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距离。他感知不到林霄的具体修为，却能感受到那股笼罩其身的、令人心悸的磅礴愿力与规则气息。这不再是那个能跟他一起在厨房偷吃、互相骂娘的小子了。
林霄也笑了笑，笑容温和，却仿佛隔着一层琉璃：“来看看。手艺没丢吧？”
“废话！”百里玄一扬下巴，却也没像以前那样直接捶他一拳，只是转身麻利地切下一块烤得金黄流油的兽腿肉，装在盘子里递过来，“尝尝？新搞到的‘踏星犀’，这火候，绝了！”
林霄接过盘子。肉质鲜嫩，香气扑鼻，是记忆中的味道，甚至更胜往昔。但他放入口中咀嚼，却感觉……少了点什么。不再是当年那种能让人忘记烦恼、纯粹享受美味的酣畅淋漓，更像是在……品尝一份贡品。
就连旁边趴在角落、体型又庞大了一圈、浑身散发着慵懒与恐怖气息的饕餮，也只是抬起眼皮瞥了林霄一眼，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咕噜声，甩了甩尾巴，便继续打盹。它似乎能感觉到林霄身上那股力量不好惹，也……不太“好吃”。
一种难以言喻的怅然，如同后厨弥漫的水汽，悄无声息地浸润了林霄的心神。
他走出厨房，来到食堂大厅角落，那个他曾经最常坐的、靠着窗户、能看到街景的旧位置坐下。
王富贵亲自端来最好的灵茶，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想搭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最终只是搓着手，讪讪地退到远处，小心候着。
周围的食客们远远坐着，压低了声音交谈，目光不时瞟来，充满了好奇与敬畏，再无以往的喧闹随意。
林霄独自坐在那里，望着窗外熙熙攘攘却对他敬而远之的人群，听着耳边压抑的嘈杂，品着杯中灵气充裕却失却了温度的茶。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没变，却又什么都变了。
他战胜了观测者，拯救了星海，却似乎……永远地失去了融入这片烟火人间的资格。那平凡的、琐碎的、甚至带着点狼狈的快乐，一去不返。
他就像一座孤峰，被捧上了云端，看得更远，却也……更加孤独。
就在这股孤独感几乎要将他吞噬之际，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窗外街道对面的一个小巷口。
一个穿着打补丁的旧道袍、面色惶恐的小道士，正被几个气息彪悍的修士推搡着，似乎惹上了麻烦。那小道士的眼神，像极了当年刚来到这个世界、一无所有、只能靠着小聪明和几分无赖挣扎求存的……他自己。
刹那间，林霄周身的磅礴愿力光晕微微波动了一下。
他白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却无比真实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