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摘下了兜帽。
露出的是一张苍白但俊美的脸，看起来大约三十岁左右，但眼神中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眼是正常的黑色，右眼却是...纯粹的灰色，如同混沌。
“晦暗领域...开。”
晦明低声吟诵，灰色的混沌灵力从他体内涌出，但颜色比韩飞的更深、更暗。
如果说韩飞的混沌是“灰色”，那晦明的就是“深灰接近黑色”。
而且他的领域特性也与韩飞截然不同——
韩飞的混沌领域在“演化”，从无序中创造秩序。
而晦明的领域在“吞噬”，将一切化为晦暗的混沌，抹去所有特性。
两种混沌道，两种截然相反的方向。
但此刻，它们开始...融合。
当韩飞的灰色雾气与晦明的深灰雾气接触时，没有发生冲突，反而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两种雾气交融在一起，形成了全新的、更加复杂的混沌领域。
领域范围从三十丈扩展到五十丈，内部的结构也更加稳固，演化和吞噬两种特性并存，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循环。
“这是...”韩飞感受着领域的变化，心中震撼。
“混沌本就是一体的。”晦明看向他，灰色右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演化与吞噬，创造与毁灭，光明与黑暗...都是混沌的一部分。韩道友，你走的是‘创生’之路，我走的是‘归墟’之路。我们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混沌。”
完整的混沌...
韩飞若有所思。
他之前一直专注于“演化”“创造”，认为那才是混沌大道的真谛。但现在看来，或许自己偏执了。
混沌包罗万象，自然也应该包括“毁灭”“吞噬”。
就像世界有诞生，就有毁灭;有创造，就有归墟。
这才是真正的平衡。
“受教了。”韩飞对晦明抱拳。
晦明微微颔首，重新戴上兜帽。
而就在这时——
“来了！”洛无痕厉声喝道。
磷光裂谷深处，数十道黑色的身影冲天而起！
是幽冥道的守军！
为首的一人，身穿绣着九条冥龙的黑金道袍，面容阴鸷，眼神冰冷——正是幽魇！
在他身后，跟着整整三十六名幽冥道修士，全部是金丹中期以上，其中金丹后期就有八人。
更可怕的是，这三十六人组成了一个完整的“九幽轮回大阵”，阵法的核心就是幽魇本人。
阵法展开，浓郁的轮回死气弥漫开来，与韩飞和晦明的混沌领域激烈碰撞！
“嗤嗤嗤——”
两种领域的交界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
混沌在磨灭死气，死气在侵蚀混沌。
一时间，竟然僵持不下。
“洛无痕，韩飞。”幽魇悬浮在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个万剑冢的天才，一个混沌道的怪胎...不错，正好可以作为献给圣祖的祭品。”
“圣祖？”韩飞皱眉。
“就是你们想阻止复活的那位。”幽魇张开双臂，眼中满是狂热，“九幽圣祖，千年前的化神大能！今日，他将重临世间！而你们，将成为他复生的第一份贺礼！”
话音落下，他双手结印。
“九幽轮回大阵——转！”
三十六名幽冥道修士同时运转功法，阵法光芒大盛！
浓郁的轮回死气化作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央，一道漆黑的门户正在缓缓打开。
门户后面，隐约可见一个盘膝而坐的模糊身影，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那就是九幽圣祖的残魂！
“不能让他出来！”洛无痕厉喝，无尘剑化作一道璀璨的剑光，直刺那道门户！
但幽魇早有准备。
“百鬼夜行图——现！”
他祭出一幅画卷，画卷展开，无数厉鬼冤魂从中涌出，化作一片鬼海，挡在了无尘剑前。
剑光斩入鬼海，虽然斩灭了数百厉鬼，但更多的厉鬼前仆后继，硬生生将剑光磨灭。
“没用的。”幽魇冷笑，“百鬼夜行图是圣祖当年的法宝，蕴含一丝化神法则。就凭你们这些金丹...”
话没说完，异变突生！
韩飞和晦明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动了。
不是攻击，而是...演化！
“混沌开天——大日初升！”
韩飞全力运转混沌领域，领域内的演化速度暴增百倍！
灰色雾气疯狂旋转、凝聚，最终在领域中央，演化出一轮“太阳”的虚影！
那不是真正的太阳，只是混沌模拟出的景象——光芒是灰白色的，温度也不高，甚至有些虚幻。
但它散发出的“意境”，却是真实不虚的。
那是开天辟地、万物初生的意境！
是混沌演化秩序、黑暗迎来光明的意境！
这意境出现的瞬间，百鬼夜行图中的厉鬼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它们本就是阴魂鬼物，最惧怕的就是至阳至正的力量。虽然混沌演化的大日只是虚影，但那种“创生”“光明”的意境，恰恰是它们的克星！
鬼海开始溃散，厉鬼们如同遇到烈日的冰雪，迅速消融。
“什么？！”幽魇脸色大变。
他万万没想到，韩飞的混沌领域竟然能演化出这种克制鬼物的意境！
而更让他震惊的还在后面。
当混沌大日升起的瞬间，洛无痕的无尘剑突然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嗡鸣！
剑身亮起璀璨的光芒，仿佛被某种力量彻底激活！
洛无痕自己也愣住了。
他感受到，自己的剑心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通明”状态。
仿佛有一层迷雾被拨开，看到了剑道的真谛。
而拨开迷雾的那只手...正是韩飞的混沌大日！
混沌演化创生，剑道斩破虚妄。
创生与破妄，本就是一体两面！
“原来如此...”洛无痕喃喃自语，眼中精光大盛。
他举起无尘剑，剑尖指向天空。
然后，缓缓斩落。
这一剑，没有任何花哨。
就是最简单、最直接的一记直劈。
但剑光所过之处，空间凝固，时间仿佛停止。
百鬼夜行图自动卷起，想要遁走，但剑光已经锁定了它。
“咔嚓——”
画卷被一剑斩成两半！
无数厉鬼冤魂从中涌出，发出最后的哀嚎，然后彻底消散。
法宝被毁，幽魇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黑血。
但他顾不上伤势，因为那道剑光去势不减，继续斩向九幽轮回大阵，斩向那道正在开启的门户！
“不——！”幽魇发出绝望的嘶吼。
他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无尘剑意与混沌大日的创生意境完美融合，化作一道灰白相间的光刃，精准地斩在门户的正中央！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
整个磷光裂谷都在剧烈震动，两侧的结晶悬崖开始崩塌，无数碎石如雨般落下。
那道漆黑的门户，在剑光下如同纸糊般破碎。
门户后的模糊身影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然后迅速淡化、消散。
九幽圣祖的残魂...被斩灭了！
而三十六名幽冥道修士组成的九幽轮回大阵，也因为核心被毁，开始崩溃。
阵法的反噬之力席卷而来，那些修士纷纷吐血倒地，修为稍弱的直接爆体而亡。
幽魇站在废墟中央，浑身浴血，眼神怨毒地看着韩飞和洛无痕。
“你们...毁了圣祖的复生...毁了幽冥道千年的谋划...”他的声音嘶哑如破风箱，“我要你们...陪葬！”
他掏出一枚黑色的丹药，毫不犹豫地吞下。
下一刻，他的气息开始疯狂暴涨！
从金丹巅峰，一路攀升到元婴初期、中期...最后稳定在元婴后期！
但代价是...他的肉身开始崩溃，皮肤龟裂，渗出黑色的血液。头发迅速变白，然后脱落。整个人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唯有那双眼睛，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燃魂丹...”星衍子脸色凝重，“他以燃烧神魂和寿命为代价，强行将修为提升到元婴后期。但这种状态维持不了多久，最多...一炷香时间。”
一炷香。
元婴后期。
足够杀死在场的所有人。
“韩兄。”洛无痕看向韩飞，“最后一战了。”
韩飞点头，混沌领域再次展开。
这一次，晦明也全力配合，两种混沌领域完全融合，形成了一个直径百丈的、灰暗交织的混沌世界。
领域内，演化与吞噬并存，创生与归墟同在。
洛无痕站在领域中央，无尘剑高举。
剑身倒映着混沌的景象，也倒映着他坚定的眼神。
幽魇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整个人化作一道黑色的流星，朝着两人撞来！
所过之处，空间扭曲，死气滔天。
这是元婴后期的全力一击！
足以摧毁山岳，撕裂大地！
但韩飞和洛无痕没有退。
他们同时迎了上去。
混沌领域全力运转，演化出万千景象:山川河流，日月星辰，生老病死，轮回往生...
而无尘剑，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剑光不再是单纯的“斩”，而是...“破”。
破开虚妄，破开迷障，破开一切不真实。
当混沌演化出真实的“世界”时，无尘剑就斩向那个世界中“不应该存在”的部分。
当幽魇携带着滔天死气撞入混沌领域时，他首先面对的，是一个完整世界的“排斥”。
这个世界虽然只是混沌演化的虚影，但那种“存在感”是真实的。
幽魇的死气，在这个世界中格格不入。
就像一滴墨水滴入清水，虽然能污染一部分，但终究会被稀释、被同化。
而无尘剑，就在这个时刻，斩向那滴墨水的核心。
“嗤——”
剑光穿透死气，穿透护体灵光，穿透一切防御。
精准地，刺入幽魇的眉心。
那里，是他燃烧神魂的核心。
剑光入体的瞬间，幽魇的动作凝固了。
他低头，看着胸口透出的剑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他可是元婴后期！
即使只是暂时的，那也是元婴后期！
怎么可能被两个金丹...斩杀？
“因为...”洛无痕的声音平静如水，“你的力量是虚假的。而我们的...是真的。”
剑光爆发。
幽魇的身体开始寸寸崩解，化作飞灰。
他最后看了一眼磷光裂谷，看了一眼那片被摧毁的献祭阵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怨恨，有不甘，但奇怪的是...也有一丝解脱。
然后，彻底消散。
幽冥道这一代最杰出的天才，陨落。
战斗结束。
韩飞和洛无痕并肩而立，看着满目疮痍的战场。
混沌领域缓缓收回，无尘剑归鞘。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疲惫，也看到了...某种默契。
“结束了。”洛无痕说。
“还没有。”韩飞看向裂谷深处，“还有那些被抓的修士...”
话没说完，星衍子带着人已经冲进了裂谷。
半个时辰后，他们救出了三十七名被囚禁的修士——来自各个门派，有联盟的，也有中立的，甚至还有两个幽冥道的“叛徒”。
这些人虽然虚弱，但至少还活着。
而那座庞大的献祭阵法，在幽魇死后，已经彻底停止运转。
九幽转生大法，被阻止了。
“任务完成。”韩飞长舒一口气。
他看向手中的那枚幽冥磷晶，看向铁岩牺牲的方向。
队长，你的仇，报了。
情报，也送出去了。
可以...安心了。
远处，逐星堡的援军终于赶到。
星舰的引擎声划破长空，如同胜利的号角。
韩飞和洛无痕并肩站在废墟上，迎接黎明的到来。
朝阳的第一缕光，刺破了磷光裂谷上空的黑云。
光明，终究战胜了黑暗。
而他们的路，还很长。
第359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