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哥!俺们会埋地雷!”一个黑瘦的青年拍着胸脯,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用油纸包好的硝石粉,“这是俺爹传的方子,一炸能掀翻半座山!”
李河山看着这些带着泥土气息的面孔,突然说不出话来。他想起两天前刚占领制高点时,这里只有不到三百名士兵,现在战壕里却挤着四百多人——有带着伤归队的士兵,有自发赶来的村民,甚至还有几个穿校服的学生,手里握着削尖的木棍。
“把土炸药给我。”他接过青年手里的硝石粉,又从怀里掏出火柴,“孙彪在牵制他们的主力,现在炸掉左侧的断崖,让他们爬不上来!”
村民们立刻行动起来,有人负责挖坑,有人负责传递材料,连老太太都蹲在地上用石头碾硝石粉。李河山看着他们皴裂的手、沾满泥的裤脚,突然觉得浑身都有了劲。他抓起一把土炸药,塞进英军尸体的口袋里,又将尸体推下山坡——这是他们这两天发明的“移动地雷”,英军搬动同伴尸体时总会被炸个措手不及。
“轰隆——”
左侧断崖的爆炸声响起时,英军的进攻梯队再次被截断。李河山站在战壕里,看着村民们欢呼着互相击掌,看着学生们举着木棍模仿士兵的样子刺向空气,看着孙彪的骑兵连虽然只剩五匹马,却依旧在英军阵中撕开一道口子。
夕阳将丘陵染成血红色,坡下的英军开始后撤,留下的尸体在暮色里堆成了小山。李河山数了数战壕里的人,四百多个身影在暮色中晃动,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硝烟和疲惫,却没有一个人弯腰。
“清点人数,救治伤员。”他对着通信兵说,声音沙哑却有力,“告诉伙房,把村民带来的馒头蒸热,今晚管够。”
老太太凑过来,递给他一个还带着体温的红薯:“吃点吧,顶饿。”
李河山接过红薯,烫得直搓手,却舍不得放下。红薯的甜香混着硝烟味钻进鼻腔,他忽然想起出发前妻子说的话:“打仗靠的不是人多,是心齐。”
此刻他终于明白,这丘陵制高点之所以守得住,从来不是因为地势险要,而是因为每个趴在战壕里的人,心里都竖着一座更高的山——那是无论炮弹怎么炸、敌人怎么冲,都绝不会塌的信念。
夜色渐深,英军的营地亮起了火把,却没再发起进攻。李河山坐在战壕边,看着村民教士兵们做土炸药,看着学生们给伤员喂水,看着孙彪用仅剩的一匹马驮着重伤员往后方送,忽然笑了。
远处的墨尔本城区还在燃烧,炮弹的火光在云层上投下跳动的影子。但他知道,只要这丘陵上的旗帜还在飘,只要还有人愿意往这里送一个红薯、一把锄头、一根削尖的木棍,这场仗就还没输。
战壕里响起了歌声,是村民们哼的小调,跑调跑得厉害,却比任何军歌都让人安心。李河山咬了口红薯,甜汁顺着嘴角流下,在满是烟尘的脸上划出一道清亮的痕。
明天的太阳升起时,这里或许还会有厮杀,还会有牺牲,但他已经不再害怕。因为他终于懂得,所谓制高点,从来不是某座山的山顶,而是千万人心里那点不肯认输的火苗——风越吹,烧得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