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思明派将领李归仁率领五千名精锐骑兵侵犯陕州,神策兵马使卫伯玉率领数百名骑兵在礓子阪击败叛军,缴获六百匹马,李归仁逃走。朝廷任命卫伯玉为镇西四镇行营节度使。李忠臣与李归仁等人在永宁、莎栅之间交战,多次击败叛军。
上元元年(庚子,公元760年)
春正月
十九日(辛巳),任命李光弼为太尉兼中书令,其余官职不变。
二十四日(丙戌),任命于阗王尉迟胜的弟弟尉迟曜为同四镇节度副使,暂代于阗国事务。
党项等羌族部落侵占边境,将要逼近京畿地区,朝廷于是将邠宁等州节度使分为鄜坊丹延节度使,也称为渭北节度使。任命邠州刺史桑如珪兼任邠宁节度使,鄜州刺史杜冕兼任鄜坊节度副使,分路招讨羌族部落。二十六日(戊子),任命郭子仪兼任两道节度使,留守京师,借助他的威名震慑叛军。
肃宗祭祀九宫贵神。
二月
李光弼进攻怀州,史思明率军救援。十一日(癸卯),李光弼在沁水岸边迎战史思明,击败叛军,斩首三千多级。
忠州长史第五琦出发前往贬所后,有人告发他接受了二百两黄金贿赂,朝廷派御史刘期光前去追查。第五琦说:“我身为宰相,二百两黄金不可能亲手携带;如果有交接凭证,请按法律治罪。”刘期光当即上奏说第五琦已经认罪。十八日(庚戌),第五琦因罪被削去官籍,长期流放夷州。
三月
二十三日(甲申),改蒲州为河中府。
二十九日(庚寅),李光弼在怀州城下击败安太清。
夏四月
初一(壬辰),李光弼在河阳西渚击败史思明,斩首一千五百多级。
襄州将领张维瑾、曹玠杀死节度使史翙,占据襄州反叛。朝廷下制任命陇州刺史韦伦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当时李辅国专权,节度使都出自他的门下。韦伦是朝廷直接任命的,又不去拜见李辅国,不久就被改任为秦州防御使。二十八日(己未),任命陕西节度使来瑱为山南东道节度使。来瑱抵达襄州后,张维瑾等人都投降了。
闰四月
初六(丁卯),加授河东节度使王思礼为司空。自武德年间以来,王思礼是首位不担任宰相而被授予三公官职的人。
十三日(甲戌),改封赵王李系为越王。
十八日(己卯),大赦天下,改年号为上元。追谥太公望为武成王,挑选历代名将作为亚圣、十哲。其中祀、下祀以及各种杂祀全部停止。
当天,史思明进入东京洛阳。
五月
十六日(丙午),任命太子太傅苗晋卿代理侍中。苗晋卿熟悉官吏事务,却谨慎自保、巩固职位,当时人把他比作胡广。
宦官马上言接受贿赂,为人向兵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吕謓求官,吕謓为那人补了官。事情败露后,马上言被杖打而死。二十二日(壬子),吕謓被罢为太子宾客。
二十三日(癸丑),任命京兆尹南华人刘晏为户部侍郎,充任度支、铸钱、盐铁等使。刘晏善于治理财政,因此得到任用。
六月
初六(甲子),桂州经略使邢济上奏:击败西原蛮二十万人,斩杀其首领黄乾曜等人。
初七(乙丑),凤翔节度使崔光远上奏:击败泾、陇地区的羌、浑部落十多万人。
三种钱币流通已久,恰逢饥荒年份,一斗米价格涨到七千钱,出现人吃人的现象。京兆尹郑叔清逮捕私自铸钱的人,几个月内,被打死的有八百多人,但仍然无法禁止。于是朝廷下令:京畿地区,开元钱与乾元小钱都当十文使用,重轮钱当三十文使用,各州等待进一步通知。当时史思明也铸造顺天、得一钱,一枚当开元钱一百文,叛军控制区域内物价更加昂贵。
二十六日(甲申),兴王李佋去世。李佋是张皇后的长子,年幼的弟弟是定王李侗。张皇后因此多次想谋害太子,太子常常以恭敬谦逊的态度博取肃宗的好感。恰逢李佋去世,李侗还年幼,太子的地位才得以稳固。
二十七日(乙酉),凤翔节度使崔光远在普润击败党项部落。
平卢兵马使田神功上奏:在郑州击败史思明的军队。
太上皇(玄宗)喜爱兴庆宫,从蜀地返回后,就居住在那里。肃宗时常从夹城前往兴庆宫问候起居,太上皇也偶尔到大明宫探望。左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内侍监高力士长期侍奉太上皇;肃宗又命令玉真公主、如仙媛、内侍王承恩、魏悦以及梨园弟子经常在太上皇身边娱乐侍奉。太上皇常常登上长庆楼,路过的百姓往往上前瞻拜,高呼万岁,太上皇常常在楼下设置酒食赏赐他们;还曾召将军郭英乂等人上楼赴宴。有剑南的奏事官路过楼下跪拜舞蹈,太上皇命令玉真公主、如仙媛担任主人招待他。
李辅国出身卑微,虽然突然显贵掌权,但太上皇身边的人都轻视他。李辅国心怀怨恨,并且想立下奇功来巩固自己的宠信,于是对肃宗说:“太上皇居住在兴庆宫,每天与外人交往,陈玄礼、高力士图谋不利于陛下。如今六军将士都是灵武时期的功臣,都感到不安,我劝说他们也无法化解,不敢不向陛下禀报。”肃宗流泪说:“圣皇仁慈,怎么会有这种事!”李辅国回答说:“太上皇固然没有此意,但身边的小人怎么办!陛下是天下的君主,应当为国家大计着想,防患于未然,怎能只顾着普通百姓的孝道!况且兴庆宫与民间住宅相邻,围墙低矮,不是至尊之人适宜居住的地方。皇宫深邃严密,迎接太上皇迁居到宫中,与在兴庆宫没什么不同,还能杜绝小人蛊惑圣听。这样一来,太上皇能享受长寿安宁,陛下也能尽到晨昏定省的孝道,有什么不好呢!”肃宗没有听从。兴庆宫原本有三百匹马,李辅国假传圣旨将马匹取走,只留下十匹。太上皇对高力士说:“我儿子被李辅国蛊惑,不能尽孝到底了。”
李辅国又让六军将士哭着叩头,请求迎接太上皇居住到西内(太极宫)。肃宗流泪不回应。李辅国感到害怕。恰逢肃宗生病,秋季七月十九日(丁未),李辅国假传肃宗的话,迎接太上皇前往西内游览,抵达睿武门时,李辅国率领五百名射生手(禁军),手持兵器拦住道路上奏说:“皇帝因为兴庆宫狭小简陋,迎接太上皇迁居到皇宫内。”太上皇大惊,差点从马上摔下来。高力士说:“李辅国怎敢无礼!”呵斥他下马。李辅国不得已下了马。高力士于是宣读太上皇的诰命:“各位将士都安好!”将士们都收起兵器,跪拜高呼万岁。高力士又呵斥李辅国与自己一同搀扶太上皇的马缰绳,护送太上皇前往西内,居住在甘露殿。李辅国率领众人退下。留下的侍卫士兵,只有几名年老体弱的人。陈玄礼、高力士以及原来的宫女都不能留在太上皇身边。太上皇说:“兴庆宫是我当年的王府,我多次想让给皇帝,皇帝不接受。如今迁居这里,也是我的心愿。”当天,李辅国与六军大将穿着素服拜见肃宗,请罪。肃宗又被各位将领逼迫,于是慰劳他们说:“南宫(兴庆宫)、西内(太极宫)没什么不同!你们担心小人蛊惑,防微杜渐,来安定国家,没什么可害怕的!”刑部尚书颜真卿首先率领百官上表,询问太上皇的起居状况。李辅国厌恶他,上奏将他贬为蓬州长史。
二十五日(癸丑),朝廷下令:天下的重轮钱都当三十文使用,与京畿地区一致。
二十六日(丙辰),高力士被流放巫州,王承恩流放播州,魏悦流放溱州,陈玄礼被勒令退休;如仙媛被安置在归州,玉真公主出宫居住在玉真观。肃宗另选一百多名后宫宫女,安置在西内(太极宫),负责洒扫事务。命令万安、咸宜两位公主照料太上皇的服饰饮食;各地进献的珍奇物品,先送给太上皇。然而太上皇日益不悦,于是不再吃肉,辟谷修行,渐渐生病。肃宗起初还前往探望问安,不久自己也生病,只派人问候起居。后来肃宗渐渐悔悟,厌恶李辅国,想要诛杀他,但畏惧他手握兵权,最终犹豫不决。
当初,哥舒翰在临洮西关磨环川击败吐蕃,在当地设置神策军。安禄山反叛后,军使成如璯派遣部将卫伯玉率领一千人赶赴国难。不久神策军的驻地沦陷于吐蕃,卫伯玉留守屯驻陕州,多次升迁至右羽林大将军。八月十一日(庚午),任命卫伯玉为神策军节度使。
二十八日(丁亥),追赠兴王李佋谥号为恭懿太子。
九月
初六(甲午),在荆州设置南都,改荆州为江陵府,同时设置永平军,招募三千士兵练兵,以扼守吴、蜀两地的交通要道,这是采纳了节度使吕謓的请求。
有人上书说:“天下尚未平定,不应让郭子仪闲置。”初七(乙未),命令郭子仪出镇邠州;党项部落闻讯逃走。二十日(戊申),肃宗下制:“郭子仪统领各路军队从朔方径直攻取范阳,回师平定河北,调发射生、英武等禁军以及朔方、鄜坊、邠宁、泾原各路蕃、汉军队共七万人,全部接受郭子仪的调度。”制书下达十天后,又被鱼朝恩阻挠,此事最终未能施行。
冬十月
十八日(丙子),设置青、沂等五州节度使。
十一月
初五(壬辰),泾州军队击败党项部落。
御史中丞李铣、宋州刺史刘展都兼任淮西节度副使。李铣贪婪残暴、不守法度,刘展刚强固执、刚愎自用,因此他们的上司大多厌恶他们;节度使王仲升先上奏弹劾李铣的罪行并将其诛杀。当时有谣言说:“手执金刀起东方。”王仲升派监军使、内左常侍邢延恩入宫上奏:“刘展倔强不服命令,姓名与谣言谶语相应,请除掉他。”邢延恩趁机劝说肃宗:“刘展与李铣是一路人,如今李铣被诛杀,刘展必然心神不安,若不除掉他,恐怕他会作乱。但刘展正手握强兵,应当用计谋除掉他。请任命刘展为江淮都统,取代李峘,等他交出兵权赶赴镇所时,在中途将他逮捕,这只需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办到。”肃宗听从了他的建议,任命刘展为淮南东、江南西、浙西三道节度使;秘密敕令原都统李峘及淮南东道节度使邓景山图谋除掉刘展。
邢延恩将制书授予刘展,刘展心生疑虑,说:“我从陈留参军做起,几年内升任刺史,可以说是突然显贵了。江淮地区是国家租赋的重要来源地,如今的都统重任,我没有功劳,又非皇亲贤才,突然受到如此恩宠提拔,难道是有谗人从中挑拨离间吗?”说着流下眼泪。邢延恩害怕了,说:“您向来有才名威望,主上担忧江淮地区的安危,所以破格任用您。您反而心存疑虑,这是为什么呢?”刘展说:“如果事情不是欺骗人的,印玺和符节可以先交给我吗?”邢延恩说:“可以。”于是疾驰前往广陵,与李峘商议,解下李峘的印玺和符节交给刘展。刘展得到印玺符节后,便上表谢恩,发文书征召江淮地区的亲信旧部,安置在身边作为心腹,三道的属官也派遣使者前来迎接祝贺,呈报地图户籍的人络绎不绝。刘展率领宋州全部七千士兵赶赴广陵。
邢延恩得知刘展已经察觉实情,返回奔往广陵,与李峘、邓景山发兵抵御刘展,向各州县发布檄文,声称刘展反叛。刘展也发布檄文声称李峘反叛,州县官员不知该听从哪一方。李峘率领军队渡过长江,与副使润州刺史韦儇、浙西节度使侯令仪屯驻京口,邓景山率领一万人屯驻徐城。刘展向来威名远扬,治军严整,江淮地区的百姓闻风畏惧。刘展加速行军,提前抵达,派人询问邓景山:“我奉诏书赶赴镇所,你这是率领的什么军队?”邓景山没有回应。刘展派人在阵前呼喊:“你们都是我的百姓,不要阻拦我的军队。”派遣部将孙待封、张法雷进攻邓景山,邓景山的军队溃散,他与邢延恩逃往寿州。刘展率领军队进入广陵,派遣部将屈突孝标率领三千士兵攻略濠州、楚州,王恒率领四千士兵攻略淮西。
李峘在北固山开辟练兵场,插下木头堵塞江口。刘展在白沙驻军,在瓜洲设置疑兵,多多布置火把、战鼓,仿佛将要进攻北固山,这样持续了几天。李峘调集全部精锐部队驻守京口防备。刘展却从上游渡江,袭击下蜀。李峘的军队得知后,自行溃散,李峘逃往宣城。
初八(甲午),刘展攻陷润州。升州一万五千名士兵图谋响应刘展,攻打金陵城,未能攻克而逃走。侯令仪害怕了,将后事托付给兵马使姜昌群,弃城逃走。姜昌群派遣部将宗犀前往拜见刘展投降。初十(丙申),刘展攻陷升州,任命宗犀为润州司马、丹杨军使;让姜昌群统领升州,派侄子刘伯瑛辅佐他。
李光弼攻打怀州,经过一百多天,才将其攻克,生擒安太清。
史思明派遣部将田承嗣率领五千士兵攻略淮西,王同芝率领三千士兵攻略陈州,许敬江率领两千士兵攻略兖州、郓州,恭薛鄂率领五千士兵攻略曹州。
十二月
二十二日(丙子),党项部落侵犯美原、华原、同官,大肆抢掠后离去。
贼帅郭恽等人率领各部羌、胡部落击败秦陇防御使韦伦,杀死监军使。
兖郓节度使能元皓进攻史思明的军队,将其击败。
李峘逃离润州时,副使李藏用对他说:“身居尊贵职位,享受丰厚俸禄,面临危难却逃跑,这不是忠诚;拥有数十州的兵力和粮食,凭借三江五湖的险要地势,不发一箭就弃城而逃,这不是勇敢。失去忠诚和勇敢,如何侍奉君主!请允许我收集残余士兵,竭力抵御刘展。”李峘于是将后事全部托付给李藏用。李藏用收集溃散的士兵,得到七百人,向东前往苏州招募壮士,又得到两千人,修筑营栅抵御刘展。
刘展派遣部将傅子昂、宗犀进攻宣州,宣歙节度使郑炅之弃城逃走,李峘逃往洪州。
李藏用与刘展的部将张景超、孙待封在郁墅交战,兵败后逃往杭州。张景超于是占据苏州,孙待封进军攻陷湖州。刘展任命部将许峄为润州刺史,李可封为常州刺史,杨持璧为苏州刺史,孙待封兼领湖州事务。张景超进逼杭州,李藏用派遣部将温晃屯驻余杭。刘展任命李晃为泗州刺史,宗犀为宣州刺史。
傅子昂屯驻南陵,将要进攻江州,攻略江西地区。于是屈突孝标攻陷濠州、楚州,王恒攻陷舒州、和州、滁州、庐州等州,所到之处无不被攻克,聚集士兵一万人,骑兵三千,在江淮地区横行无忌。寿州刺史崔昭发兵抵御,因此王恒无法向西进军,只能屯驻庐州。
当初,肃宗命令平庐都知兵马使田神功率领部下五千精锐士兵屯驻任城;邓景山战败后,与邢延恩上奏请求敕令田神功救援淮南,尚未得到回复。邓景山派人催促田神功,并且许诺将淮南的金银布帛、女子作为贿赂,田神功及其部下都很高兴,率领全部军队南下,抵达彭城时,接到敕令让田神功讨伐刘展。刘展得知后,才面露惧色,从广陵率领八千士兵抵御,挑选两千精锐士兵渡过淮河,在都梁山袭击田神功,刘展战败,逃到天长,率领五百名骑兵据守桥梁抵抗,再次战败,刘展独自与一名骑兵渡江逃亡。田神功进入广陵和楚州,大肆抢掠,杀死数千名胡商,城中地面被挖掘得遍地狼藉。
这一年,吐蕃攻陷廓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