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全面收网
意识不再在黑暗的深渊中沉浮,而是漂浮在一片宁静的灰色水域。身体的剧痛仿佛被一层温暖的屏障隔绝,变得遥远而模糊。然而,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如同深海的压力,从灵魂深处缓缓弥漫开来。我知道自己仍在的庇护之中,而外面的世界正在经历一场决定性的变革。
时间失去了刻度。不知过了多久,当我重新凝聚起意识时,最先感知到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变化。空气中那股常年紧绷的、如同拉满弓弦般的张力,忽然松弛了。连那永不间断的低频嗡鸣,音调似乎都降低了些许,从一种警惕的咆哮,转为平稳深沉的呼吸。我甚至能一种变化——不是气味,而是一种感觉,混合着电子设备冷却后的金属味、硝烟散尽的微尘,以及一丝......微弱但确定的、名为的清新。
合金门无声滑开。
李振邦走了进来。他依旧穿着那身挺括的深色中山装,步伐依旧稳健如山,但这一次,他整个人的气场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眉宇间那仿佛用刀刻出的凝重皱纹,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熨平了些许。那双惯看风云的眼睛里,锐利依旧,却不再令人感到压迫,而是像雨过天晴后的远山,清晰、沉静,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释然。他整个人不再仅仅是一块不可撼动的,更像是一座刚刚经历地壳变动,反而因此根基更为稳固的山脉。
他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先走到床边,目光扫过监护仪上跳动的数据,最后落在我脸上,静静地凝视了片刻。那目光仿佛在确认,在慰藉,也在传递着某种重要的信息。
结束了。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略显沙哑,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确定感,仿佛在历史的书页上盖下了最后的印章。
这两个字像一道精准的电流,瞬间贯穿我疲惫不堪的神经。结束了?那个如幽灵般萦绕的牧羊人?那个潜藏在系统最深处、几乎摧毁我信念的毒瘤?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急切而灼热的目光死死锁住他,仿佛他是连接我与外部世界的唯一通道。
李老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双手交叉置于膝上,姿态是罕见的、带着一丝战后疲惫的放松。清道夫行动,已经圆满完成。他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有力,仿佛重锤敲在命运的鼓面上。保密通讯中心主任,郑国栋,代号牧羊人,在其办公室内被当场控制。行动时,他正在紧急销毁最后一批核心证据,试图切断与境外残余势力的最后一条加密通讯线路。
郑国栋!竟然是他!那个在年终总结会上会因设备老化而据理力争的技术扞卫者,那个为新警员耐心讲解通讯原理、被亲切称为老黄牛老前辈......这层精心编织的羊皮之下,竟是如此狰狞的面目。这种来自最深处的背叛,比佛爷明火执仗的邪恶更让人心寒,它腐蚀的是信任的根基,动摇的是信念的基石。
我们的人破门而入时,他没有反抗。李老的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他很平静,甚至......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刻的到来。他只是抬起眼皮,看着冲进来的队员,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他说......什么?我嘶哑地追问,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李老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重现着那个决定性的瞬间:他说:棋局输了,我认。但你们以为,抓了我,就赢了吗?阴影,是杀不绝的。
阴影杀不绝......又是这种论调!与佛爷如出一辙的、来自黑暗深渊的傲慢诅咒!他的平静,不是认命,而是将棋手身份贯彻到最后的冷酷。他在承认战术失败的同时,试图将怀疑与虚无的病毒,植入每一个胜利者的心中,进行着最后的、恶毒的认知作战。
我们在他的办公室暗格里,找到了完整的证据链。李老的语气中透出一丝凛冽的寒意,那是面对极致虚伪与罪恶时产生的天然反应。加密的账本、与境外情报人员的秘密通讯记录、以及......一份他亲自拟定的、代号清扫者的终极预案——在关键时刻,牺牲包括周秉义在内的所有核心成员,以保全他自己和极少数更高层的计划。你的遇刺、的中毒、佛爷转移路线的泄露,甚至我们之前几次重大行动的意外受挫......这一切的背后,都晃动着他冷静操控的影子。他就像一只潜伏在蛛网最深处的蜘蛛,精确地编织、无情地操控,并在危机降临前,毫不犹豫地切断任何可能牵连自身的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