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竭力睁开一条缝隙,看见谢珩坐在身旁,一手扣着她手腕,另一手握着那支断裂的玉簪。他用拇指在缺口处轻轻摩挲,动作极轻,仿佛怕碰坏了什么。
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他忽然抬眼,望向她。
“你回来了?”他问。
她未点头,也未眨眼。
但他似乎明白了,收起玉簪,换了一块湿布敷在她额上。布是凉的,贴上那一刻,她脑中清明了几分。
他低声道:“你刚才一直在做梦。”
“嘴闭得很紧,手也不肯松。我叫你,你听不见。”
她睫毛微微一颤。
他凝视着她,声音更低:“梦里……是不是有个园子?”
她没有回答。
他又说:“还有张石桌,上面刻着半幅图。”
“你穿着白裙,我站在你身后。”
她心头一震。
他怎会知道?
他未解释,只道:“玉佩进入你体内后,我也看到了。”
“那些画面,我都看见了。”
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视线模糊,几秒后才渐渐清晰。他面容疲惫,双眼通红,下巴冒出了胡茬。他看着她,没有笑,也没有松一口气,仿佛早已知晓她不会离去。
她说不出话,只能望着他。
他抬手,轻轻触了触她眉心。“这里,先前有一道金纹。”
“现在没了,但刚才一直发亮。”
她想抬手去摸,试了两次才成功。指尖触及眉间,那里仍有些发烫,像刚退烧一般。
他握住她手腕,将她的手轻轻塞回被中。“别乱动。”
“你还虚,需要休息。”
她喉咙干涩,想要喝水。
他立刻端来茶盏,扶她稍稍坐起,喂她喝下。水温恰好,一口入喉,喉间不再刺痛。她喝了三口,摇头示意不要了。他放下杯子,让她躺下。
她望着他,终于挤出两个字:“梦里……”
他点头:“是真的。”
“我们曾经就在那里。你救过我一次,我护过你一回。天不允许,便将我们打落凡尘。”
她闭上眼。
记忆一点一滴浮现,虽不完整,却足以拼凑出轮廓。
她是医仙,他是神将。
她因动情破戒,他因护她受罚。
他们被削去仙骨,打入轮回,每世相见,每世不得善终。
她咳血时能窥见未来,并非诅咒,而是残存的力量在苏醒。
她终于明白,为何每次动用能力,都似耗尽性命。
因为她本就不该活到现在。
那血纹,是以命换来的印记。
她看着他:“这一世……还能走完吗?”
他没有回答。
从怀中取出那支断玉簪,轻轻放入她掌心。玉石冰凉,触肤刹那,她腕内一阵微麻,仿佛有什么顺着血脉缓缓上行。
他握住她的手,将玉簪裹在两人掌中。
“能。”他说,“只要你还想走。”
“我就陪你。”
她不再多问。
只是将玉簪攥得更紧。
外面传来打更声,三更了。
屋内烛火轻晃,墙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她望着那影子,发现他们两人的头靠得很近,一如当年在园中那样。
她缓缓闭上眼。
这一次,不是昏厥,也不是断气。
她只是太累了,想睡一觉。
他知道,没有唤她。
只是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她肩膀。他的手始终握着她的,坐在床边,静静守候。
她的呼吸渐渐平稳。
腕间皮肤下,有一点微光,一闪,又一闪,如同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