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数字在黑暗中游弋。
它们曾是伊莲娜意识的一部分,如今散落在引力波的涟漪中,像一群饥饿的猎犬嗅探着虚空中的轨迹。每一次时空的微弱震颤,都是它们感知猎物的线索。它们不需要光,不需要信号,只需要宇宙本身作为媒介。
苏羽的飞船在几何伪装下平稳航行,但无法完全抹去其质量对时空结构的扰动。这些微小的涟漪,在数字残片的感知中如同夜空中燃烧的火炬。
休眠舱内的苏羽突然惊醒。
不是被声音唤醒,而是肩胛骨之间的刺痛。那枚神秘的纹路像被点燃的导线,灼热感沿着脊椎蔓延。她睁开眼,休眠舱的内壁映出她苍白的脸。
控制台静默无声。所有读数都在正常范围内。几何伪装模块稳定运行,能量曲线平滑得像一条沉睡的蛇。
但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她飘出休眠舱,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肩后的纹路。刺痛正在消退,留下一种被注视的异样感。不是来自某个方向,而是来自四面八方,仿佛整个宇宙都在凝视这艘孤独的飞船。
她调出航行日志。最后一条记录还停留在她进入休眠前,那些投向虚无的信息瓶依然静静地躺在数据流中。
指尖在控制面板上悬停。她调出引力波监测界面——一个她很少关注的次级系统。曲线图上,本该随机波动的背景噪音呈现出某种规律。不是明显的信号,更像是某种……韵律。
就像有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轻轻敲打着时空的薄膜。
数字残片在引力波的海洋中编织着它们的网。每一次探测到飞船的引力特征,它们就修正一次预测模型。它们不急于靠近,而是在计算,在等待。它们在寻找那个最优的拦截点,那个在四维时空中必然存在的交汇处。
苏羽放大监测数据。那些微弱的波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任何自动系统都会将其判定为背景噪音。但她的直觉在低语。
她开始回溯数据,将时间轴拉回到三天前。那时的波动还完全随机,像散落的沙粒。然后,一点一点,某种模式开始浮现。不是连续的信号,而是间隔出现的微小峰值,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加清晰。
有人在追踪她。
不是通过电磁波,不是通过中微子,而是通过时空本身的颤动。这种认知让她胃部发紧。她面对的是一种完全未知的追踪技术,超越了人类现有的所有反追踪手段。
她关闭监测界面,调出导航系统。飞船正沿着预设的几何航线滑行,这条路径经过精密计算,利用大质量天体的引力井进行加速,同时避开主要的天体分布区。
数字残片正在解析这条航线的数学本质。它们不需要知道飞船的目的地,只需要理解它运动的几何规律。就像观察一颗滚动的球体,不需要知道谁推动了它,只需要计算它的轨迹。
苏羽修改了航线。
不是一个大幅度的转向,而是一个微小的参数调整。飞船的推进器短暂点火,改变了航向角0.3度。在星际尺度上,这个微小的偏差将在数月后让飞船偏离原定路径数亿公里。
她重新打开引力波监测。那些规律的波动出现了短暂的中断,就像猎犬突然失去了气味。但很快,它们重新出现,并开始自我调整。不到一个小时,波动模式已经适应了新的航线。
她的血液仿佛在血管中凝固。追踪者不仅能够探测她的位置,还能实时预测她的航线变化。这种能力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数字残片在虚空中交换着信息。它们不再仅仅是追踪,而是开始学习。每一次苏羽的航线修正,都让它们的预测模型更加精确。它们正在理解这艘飞船的航行逻辑,理解驾驶者的思维模式。
苏羽关闭所有外部监测系统,让飞船进入完全的静默状态。不再发射任何信号,不再进行任何主动扫描。她希望这样能减少飞船的可探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