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决定执行‘净化’。我看过目标评估报告，对你们——这个时代残留的人类——的判定是：‘高情感熵增’、‘强非理性抵抗倾向’、‘整合成本过高，建议清除’。”龙渊的声音变得急促，带着决绝，“我不能让他们这么做。不是因为我相信你们一定是对的，而是因为……我看过那条路的终点。那是一片连星光都感到寒冷的荒漠。”
“我修改了针对‘壁垒’系统的入侵协议，留下了一个后门，一个只有特定频率的情感共鸣才能触发的‘钥匙’。我不知道谁能找到它，如何使用它。那只是一个……渺茫的希望。”
“至于这个……”
记录的最后，影像聚焦在那个龙纹盒子上。龙渊的手将它打开，里面不是珠宝或仪器，而是几枚小小的、晶莹剔透的、仿佛蕴含星光的种子，以及一块薄薄的、似玉非玉的黑色片状物。
“这是我私藏的、来自旧时代末期基因库的样本，几种早已被认为‘无用’但生命力极其顽强的植物的种子。还有这个，”他拿起黑色玉片，“是我用废弃元件和一点私藏的能量结晶，勉强做出来的小玩意儿。它没什么用，只能储存和播放一点点信息，而且是一次性的。”
他将玉片贴近额头，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将最后的信息录入其中。
“如果……如果你们找到了这个，如果你们能激活它……这算是我，一个来自糟糕未来的幽灵，一个失败的‘播种者’，留给你们这个还在哭泣、还在欢笑、还在为了一块面包和一点火光而挣扎的时代的……”
他顿了顿，说出了最后几个字，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重得像整个文明的嘱托：
“……一份‘告别礼物’。也是……一份‘可能性’的种子。”
“请……照顾好它们。也请……照顾好你们自己。”
“别走我们走过的……那条‘完美’的绝路。”
记录到此，戛然而止。存储单元彻底耗尽能量，化为一块再无反应的晶体。
保密室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沉浸在龙渊最后那段独白带来的巨大冲击中。那不是一个征服者的宣言，而是一个迷途者的忏悔、一个绝望者的警示、一个孤独者的……馈赠。
来自未来绝望深渊的“葫芦”，在带来毁灭性的“模因炸弹”之后，留下的最后礼物，竟然是几颗平凡的种子，和一块记录着他最后留言的、功能简单的玉片。
荒诞，却又无比合理。
残酷，却又暗藏温柔。
赵铁山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正在艰难萌发新绿的基地。良久，他沉声下令：
“将种子移交农业部门，在最安全的条件下尝试培育。那块玉片……由陈教授小组负责，尝试安全激活。”
“龙渊的完整记录，列入永久最高机密档案。但其核心精神——对绝对理性的警示，对情感与多元价值的肯定——可以经提炼后，作为我们文明重建的重要思想参考之一。”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疲惫但坚定：
“他来自一个糟糕的未来，试图埋葬一个错误的现在，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充满不确定、但也充满……‘活着’的温度的‘可能性’。”
“这份‘告别礼物’，我们收下了。”
“剩下的路，得靠我们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哭着，笑着，争吵着，搀扶着……走下去。”
“这或许很‘低效’，很‘混乱’。”
“但这就是……‘活着’。”
窗外，天色将明。第一缕曙光，刺破了沉沉的夜幕。
葫芦的故事，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画上了句号。
而人类的故事，带着一份来自未来的沉重礼物与警示，翻开了崭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