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急于辩解,而是先表明了态度,姿态放得很低,用的是“说明”而非“反驳”,这稍稍缓和了一下紧绷的气氛。
他首先转向关于弟弟卫国打架的事件。
“首先,关于我弟弟林卫国前几天在厂宿舍区与人口角的事情。”
林向阳语速平稳,条理清晰,“事情的起因,是宿舍区一位姓刘的同学,无故踢翻了我弟弟帮邻居王工干零活所用的工具和材料,并多次使用极其侮辱性的言语,攻击我们已故的父母,辱骂我们是‘没爹没娘的野种’。”
他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果然,听到“辱及先人”、“野种”这样的字眼,沈怀儒和那两位技术人员的眉头都皱得更紧了些,脸上露出了不加掩饰的反感。
在这个极其看重家庭出身和道德评价的年代,辱骂烈士遗孤、攻击人身出身,是极其恶劣的行为。
“我弟弟年纪小,性子直,听到有人这样辱骂家人,一时激愤,未能克制住情绪,确实与对方发生了推搡拉扯。这一点,他做得不对,作为兄长,我事后已经严厉批评教育了他,他也认识到了冲动解决不了问题。”
他先承认了卫国动手的“不对”,展现了不偏袒的态度,但紧接着话锋一转:
“但是,当时在场目睹全过程的,不止一两位邻居工友。事情发生后,我及时赶到现场,并未偏袒弟弟,而是试图厘清是非。对方家长也在场,在了解清楚事情原委后,并未追究我弟弟的责任,双方已经当场和解。这一点,宿舍区当时在场的许多人都可以作证。”
他将“当场和解”、“多人作证”作为关键点抛出,暗示此事早已了结,并非什么严重的、需要上升到厂纪厂规层面的恶性事件。
同时,他强调了自己“不偏袒”、“试图理清是非”的冷静处理方式,与对方孩子“无故挑衅”、“辱骂在先”形成鲜明对比。
“如果领导认为此事仍有疑议,需要核实,我可以提供当时在场目击者的姓名,或者,我们可以请街道办李爱华主任介入协调,她对我们家的情况比较了解。”
他适时地抬出了街道办李主任,这既是一种无形的施压,也是将自己置于组织监督之下的表态,显得光明磊落。
那位中年干部面无表情,但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没有立刻对这件事继续追问。
林向阳知道,关于打架事件的第一关,他算是勉强稳住了。对方的目的本就不在此,这只是个引子和铺垫,真正的杀招在后面。
果然,那中年干部没有纠缠,直接切入核心,语气更加沉冷:
“那么,关于你通过非正规渠道,接触、持有来源不明的技术资料,尤其是涉及动力机械敏感内容的问题,你又作何解释?”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比第一个要凶险十倍!百倍!
“来源不明的技术资料”、“动力机械敏感内容”——这些字眼在这个年代,足以将一个成年人打入深渊,更何况他一个无依无靠的少年!
沈怀儒等人的目光瞬间变得更加专注,甚至带上了一丝紧张。他们作为技术人员,更清楚这个问题背后可能牵扯的严重性。
林向阳的心脏再次收紧,但他脸上的表情反而更加镇定。
他甚至在内心深处,隐隐松了一口气——对方问的是“技术资料”,而非直接点出“柴油机图纸”!
这说明,对方可能并未掌握他递交假图纸给“眉疤男”一事的直接证据,或者,那个“生产设备革新办公室”与厂内马科长并非完全一路,信息并未完全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