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皱着眉,有人撇着嘴,还有人端起酒盏遮脸,眼里藏着看好戏的冷。
楚王的脸沉了下去,下颌线绷得能刻进石头里,龙椅扶手被攥得指节发白——
权臣拥兵自重,是帝王最疼的一根刺。
宁无尘缓缓起身,玄色朝服没半点褶皱,身形比北境的老山还直。
他没看李斯,也没看群臣,只盯着龙椅上的楚王。
右手握住腰间“镇北”短剑的剑柄——
那剑鞘上的防滑纹是他在北境寒夜里亲手磨的,凹凸感刚好合手。
寒光一闪,短剑出鞘时带起一缕劲风,吹得案上的玉杯晃了晃,酒液溅出几滴。
殿里“嗡”地一声,胆小的官员缩了缩脖子,王烈刚要喊“放肆”,就见宁无尘攥紧剑柄,反手将剑刃压在左手掌心。
没有半分犹豫,手腕一沉。
“嗤”的一声,剑刃划开皮肉,鲜血顺着掌心纹路往下淌,滴在身前的白玉酒盏里。
澄澈的酒液被染得艳红,像一朵骤然绽放的血花,妖冶却刺眼。
楚王刚要拍案喝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看见宁无尘的眼神,比北境的冰还亮,没有半分慌乱。
“臣愿歃血为誓。”
宁无尘的声音像北境的惊雷,穿透殿内的窃窃私语,撞在殿梁上又弹回来。
“此生唯忠楚国,唯护北境,刀光剑影,生死不计!若有二心,天诛地灭,尸骨喂北境恶狼!”
他端起那盏染血的酒,掌心的血还在滴,顺着杯壁往下流,浸红了他的指节。
手腕稳得没有一丝颤抖,仰头一饮而尽——
琥珀色的酒混着滚烫的血,滑过喉咙时,他喉结滚动的弧度清晰可见。
放下酒杯时,掌心的血滴落在金砖上,“嗒”地一声,晕开一小片暗红的印记,红得刺眼,却也坦荡得让人不敢直视。
殿里彻底静了,连丝竹声都停了。
李斯的脸白了半截,指尖捏着地图的边角,都快攥破了;
王烈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那摊血渍像面镜子,照得满殿的阴鸷都无所遁形。
楚王看着宁无尘掌心的伤口,又看了看金砖上的血痕,摩挲龙鳞的手指终于松了松,目光里的猜忌,淡了几分,多了些复杂的动容。
宁无尘垂手而立,玄色朝服上沾了几滴血,却比任何珠光宝气都更显庄重。
他没为自己辩解一个字,那柄“镇北”短剑还握在手里,剑刃上的血珠往下滴,砸在金砖上,每一声,都像在叩问满殿人心。
北境的风没吹进宫闱,可这位北境元帅的赤诚,却像风一样,扫过殿内的奢华与阴寒,留下一地滚烫的回响。